第二回 傅帅班师(第8/8页)

朱元璋的目光落到傅友德脸上,他注视了一番,问道:“友德近日何寡言?”

傅友德恭声回道:“臣日前有疾,喑哑难言。”

皇帝呵了一声,对身后的太监道:“宴后即令太医给颖国公处方送药。”

傅友德不知为何,一听到“处方送药”四字忽然一惊,连忙拜道:“不劳太医,臣之喑哑病在心中……”

此话一出,他已惊觉不对,果然朱元璋脸色一沉,阴声道:“颖国公心中有何病,不妨说出来听听。”

傅友德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冲口道:“皇上犹记昔年并肩作战的伙伴欢饮一堂之乐否?今日臣四顾凄然,昔日战将、大臣大多遭罪身死,心中感觉实有如重疾缠身,是以无言。”

朱元璋的脸色倏地更沉了,就在此时,一名锦衣卫走了过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退开。朱元璋随即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瞪着傅友德,一字一字地道:“傅友德,适才据密报,御前侍卫傅让未按规定佩刀,居然佩剑无囊,是不是想随时拔剑,有何目的?”

傅友德脑中轰然一声,暗叫:“终于来了!”

他立刻匍匐在地,恳求道:“傅让该死,臣这就去教训他,请皇上恕罪。”

朱元璋脸上闪过一丝阴恻恻的表情,冷笑道:“连你也说他该死,就由你处置吧。”

傅友德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就在此时,两名锦衣卫匆匆走了进来,前面一人正是当今锦衣卫的首席指挥使蒋瓛,他上前跪下报告:“御前侍卫傅让,解囊佩刀在前,抗拒捕拿于后,臣已将之正法!”

只见他身后另一名锦衣卫跟着跪下,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匣中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鬓发不乱,双目不闭,正是傅友德的儿子傅让。

满堂文武百官都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呆了,傅友德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昏黑,胸中那一腔热血,那曾经洒在鄱阳湖上的热血,那曾经随他征战漠北、川甘、云贵沙场的热血,此刻在他胸中汹涌、奔腾,终于哇的一声,喷了出来。

傅友德匍匐跪行到第二名锦衣卫前,双目注视着儿子的头颅,一言不发,流下两行老泪。接着他忽然一跃而起,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原来他乘着跃身而起的一瞬间,伸手将那名锦衣卫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傅友德虽然已到了花甲之龄,然而他一生练武,身手依然矫捷无比,这一起身拔剑,大出那锦衣卫的意料,他伸手疾抓,已然不及。

朱元璋大惊退后,蒋瓛暴吼一声:“傅友德,你敢犯上!”唰的一声抽出长剑。

却见傅友德仰天大笑,双目尽赤,他沙哑的声音震撼全场:“皇上休惊,也不必罗织什么阴谋造反的理由,你不过就是要我父子的人头罢了!拿去吧!”

他猛一翻手,只见一道剑光闪烁,傅友德已自刎倒下,血溅五步,洒在蒋瓛的脸上,也洒在朱元璋的龙袍上。

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朱元璋自胡案、蓝案以来,收拾开国的持功大将可以说得心应手,想杀谁就按上一个死罪的罪名,然而此刻,在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傅友德用百战将军的尊严和鲜血彻底打败了。

“皇上休惊,也不必罗织什么阴谋造反的理由,你不过就是要我父子的人头罢了!”

“拿去吧!”

傅友德悲壮的声音似乎在大堂中凝而不散,袅袅不绝,众人噤声,只忽然听得皇帝狂怒的声音道:“拖出去!散席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