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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妇人的姿容固是凝于一袭面纱,无能窥见,只是她的从容举止、气质风范,实在已显示出大家风采。即使她身边的一双妙龄女婢,也绝不轻佻,望之俱有教养,颇有门第之风。
这样的三个女人,无论何时何地出现,自然会具有相当震撼力。一霎间座客无声,人人为之注目,就连行动中的酒保,也都停下脚步,个个变成了斜眼公鸡。
虽说是脸上覆着一袭面纱,君无忌锐利目光,却也不对她轻易放过,最起码对方的那一双眼神,却令他有所体会,“惊鸿一瞥”之间,为之留下了深刻记忆。
楼帘高卷,三个女人在店主膏药刘的恭送之下,随即下楼离开。顷刻间食堂里兴起了一阵热络,各人俱都大声讨论起来。
小琉璃早已憋了一肚子的奇怪,这时忍不住向君无忌问道:“这三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君无忌微微摇了一下头,不欲多言,暂时却陷于神思之中。
却听得邻座一个秃顶客人,大声与同伴道:“这个女人不是宫里来的,就是哪家王爷的妃子,瞧瞧人家那个排场手面儿就知道了。”
一个六旬老者却摇头道:“这也不一定,真正要是这个身分,也就不会随便抛头露面出来了,不像,不像,可是……”可是怎么样,他却一时也说不清,只是皱着眉毛啧啧称奇。
又一个客人说:“这两天听说‘东湖’来了一个外地的女客,出手极是大方,进出都是驷马轩车,不知是哪家王爷的亲眷,来京会亲来了,看样子就是这个女人。真叫人想不通。”
君无忌随即站起来说:“我们走了!”
“宫粉”色蝶翅山茶已经打朵,满是蓓蕾。“墨魁”、“黄鸥”的垂丝大兰,却已是花开漫烂,披挂上阵。“金盏”、“百叶”的盆景水仙,娇滴滴已露笑靥……时令在“金风送爽”之后,百花已尽凋零,它们却独占胜场,卓立寒秋。气势直迫梅兰,“却道天凉好个秋”!
万花尽凋,已不见田田翠叶,但画楼依旧。冷月里几只野鸭拍翅群起,在一望无际的碧波湖水上施展绝世轻功,一阵踏波后旋空直起,投身于烟雾迷漫、蓊翳深邃的黝黝长夜。
夜已深沉。
君无忌独立船头,静静地向着烟波浩渺中的画楼打量着。
翠楼,名花,两映生色。游东湖不游翠楼,固是遗憾,游翠楼不赏名花,更恨事也,高雅的来客,必得而兼之方才谓不虚此行。
一非游湖,二非赏花,君无忌意在寻人,寻觅至今威胁着他生命最称凌厉的头号大敌—
—“摇光殿”之主李无心。
如果他的猜测不错,昨日“红叶庄”所遇见的那个奇特行径宫妆妇人,便是她了。在遍访湖外一干著名客栈,不见其踪迹之后,不得不把矛头指向这里——“翠湖一品”。
人称“翠楼”的“翠湖一品”,原是前朝太守府邸,改朝换代里家道中落,子孙不肖,辗转变卖,辄入商人之手,摇身一变成了京师首屈一指的第一名栈。
十二名花,四季交替,名楼碧湖,相映生色,来此居住的客人,十九都大有来头,一夜流连,也所费不赀,升斗小民也只得望门生羡,比之王公大臣的别府花园,更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小船在静静绕楼一周之后,缓缓舶向岸边,君无忌付了船资,摆手遣走了小船,随即步向登楼石阶。
事实上这片湖心小岛,除了“翠湖一品”这座庞大建筑物之外,住户极少,入夜以后再无嘈杂人声,也就越加显得宁静。一盏盏红黄不一的油纸灯笼,悬挂在石道山腰,举目四望,类似这般的高挑儿长灯更不知多少,宛若一天星斗洒落眼前,“翠楼”这座看来颇具气势的宫殿建筑,巍巍乎耸峙岛峰之巅,宛若众星捧月,上邀河汉,下伏碧湖,真个气势不凡了。
只因假想中“摇光殿”殿主李无心居住这里,君无忌未临之先,便已经存下了十分的小心,越为接近,越加谨慎,看看翠楼当前,干脆舍弃大路不行,潜身于乱石小径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