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部之主(第4/13页)
卜留恍然道:“无怪他们都是北方口音,拳脚功夫也不弱。说起来,姓朱的兔崽子不呆在北平享福,跑来京城干吗?”
秋涛道:“数年之前,朱元璋下了一道圣旨,命令天下诸王将儿子送到京师,亲自教文讲武。他明说是教导孙子,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皇孙留在京师,就是一群人质,诸王纵有野心,也不敢反抗朝廷。”
“混账。”黑大汉大声嚷嚷,“这个老小子,连自己的儿孙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这也怪不得他。”秋涛慢条斯理地说,“自古为了皇位,父杀子,子杀父,多得去了,朱元璋年事渐高,纵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他的皇太孙打算。”
黑大汉“哼”了一声,仍是愤愤不平。秋涛又说:“朱元璋诸孙之中,这个朱高煦出了名的顽劣,书念得一塌糊涂,武艺学得不三不四,两年前公然偷了马匹,逃回北方游玩,沿途还打伤追赶他的官吏,结果自然挨了一顿好揍。但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晚又偷偷到秦淮河狎妓,他怕祖父知道,受了你们的戏弄,也一定不敢声张,但如果致其重伤,那又另当别论了。”
黑大汉闷闷地道:“秋师姐,我老不明白。城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要对朱家一忍再忍?我们八人,都与朱元璋仇深似海,纵然不能手刃此獠,难道出一口恶气也不行吗?”
乐之扬听见“通天彻地”四字,心中突地一跳,想起了乐韶凤的遗书,上面也说,仇家有通天彻地之能。天下担得起这一句话的人不多,这个“城主”又是何方神圣?
忽听秋涛叹了一口气,望着他处,并不言语。矶头沉寂一时,吐火男子说道:“石穿,你忘了城主的话吗?天下易动而难静,祸乱一启,不好收拾。今承元末丧乱,老百姓好容易过上了几天太平日子,朱明皇室若有变故,天下又会陷入战争。安定天下是公义,我们的仇是私仇,不可为了一己之私害苦了天下的百姓。”
卜留一边听着,摸着大肚皮唉声叹气,黑大汉板着面孔,恨恨说道:“周烈,你说得没错,但我石穿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老石头,你忘了么?”秋涛顿了顿,幽幽地说,“当年祖师爷为了一己私怨,攻城破国,祸乱苍生,后来懊悔半世,至死也有余恨。”
“罢了!”石穿握紧拳头,狠狠一挥,“大好江山,白白便宜了那个畜生。”
“两害相权取其轻!”周烈摇头叹气,“城主天人之才,尚且无计可施,我们这点儿本事,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乐之扬躲在石块后面,听了半晌,只觉糊涂,这四人似乎和朱家有仇,但又受了某种约束,不能报仇雪恨。
正想着,秋涛忽地掉过头来,冲着这边微微一笑,朗声说:“足下听了这么久,还没听过瘾么?”
这句话突然而发,乐之扬像是挨了当头一棍,慌忙跳了起来。掉头才跑两步,身前人影一晃,石穿板着脸站在前面。乐之扬急急收脚,掉转方向又跑,不料一回头,拍面撞见了一张肥嘟嘟、笑眯眯的大脸。他吃了一惊,下意识抽出竹笛,使一招“英星入庙”迎面刺出,正中卜留的胸口,但觉又绵又软,笛子深入寸许。
刚一刺入,乐之扬便想起豪奴们的下场,他慌慌张张,想要收回竹笛,可是已经迟了,卜留体内生出一股吸力,将那笛子牢牢吸住。乐之扬拔之不出,挥掌要攻,掌到半途,忽又醒悟,硬生生收了回来,放开笛子,托地向后跳开。
站立未稳,忽听一声沉喝,石穿蒲扇似的大手向前抓来。乐之扬使一招“忧从中来”,反手一拳打中他小臂上的“曲池”穴。这一拳如中铁石,手臂纹风不动,乐之扬却觉指骨欲裂,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石穿哼了一声,手掌仍向前伸。乐之扬使出“乱云步”,后退两步,左脚飞出,砰地踢中了他的小腹。这一招出自“无定脚”,飘忽不定,又刁又狠,但脚尖所及,却似踢中了一面铜墙。剧痛传来,乐之扬失声惨哼,一只脚向后奋力跳出。还没站稳,石穿的大手已经抓到,乐之扬左腿疼痛,躲闪不灵,转身之际,肩井穴已被对方扣住。
乐之扬浑身软麻,气力顿消。石穿哈哈大笑,一抬手,将他拎了起来,大踏步走回燕子矶。卜留手拿竹笛,笑嘻嘻跟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