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里长城今犹在(第4/21页)

七月午后,阳光灿烂耀眼,映得大海一片晶亮,只见小狮子无精打采,崔轩亮也是满身热汗,只没住手地抖着胸前衣襟。眼见侄子东瞧西望,一脸的心不在焉,崔风宪不由叹了口气,道:「亮儿,你今年几岁了?」天气实在热,小狮子懒懒趴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只余下尾巴左摇右摆,那崔轩亮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抓了抓脖子,烦躁道:「我……我十七岁了。」崔风宪嗤了一声,道:「你还晓得自己十七岁了?你跟我说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正经事?」侄儿低头望地,久久无言,想来是有几分愧疚了。

崔风宪拿起了蒲扇,一边搧着凉风,一边责备说教:「瞧瞧你,年纪一把,学文不成,学武无能、镇日里游手好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晚上倒是精神健旺、胡作非为……你自己说说,似你这般人品,谁想把女儿嫁给你?」正训话间,却见侄子蹲在地下,拉起了小狮子的两只前脚,当作幼儿习步来走。崔风宪提起嗓门,大喝道:「亮儿,叔叔在跟你说话啊!」崔轩亮没精打采的,一时头也不抬,低声咕哝道:「烦死人了,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唠叨,我都会背了。」「造孽的畜生!」崔风宪心头火起,将侄儿死命揪住,喝道:「你自己说,叔叔这趟为何带你出海?你还记得么?」崔轩亮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好端端在家里睡觉,是你硬拉我出来的。」「畜……生啊……」崔风宪气得快中风了,凄厉道:「你镇日非吃即睡,与禽兽何异?记得么?叔叔带你去烟岛,正是要向魏宽提亲的!」

听得提亲二字,崔轩亮终于双眼一亮,什么都想起来了,大喜道:「对对对,咱们是来向魏宽叔叔求亲的,叔叔,我……我一到岛上就可以洞房了么?」「造……孽啊……」崔风宪气到了极处,左臂夹紧了侄儿,将之拖到船舷,正要抛入大海,来个眼不见为净,却听一人笑道:「震山,别这么大火气。歇歇吧。」崔风宪定下神来,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面前好一名清隽老者,约莫七十来岁年纪,正给两名婢女扶将过来。此人正是京城来的贵宾,前太常寺少卿徐尔正。

眼见老人家出来了,崔风宪赶忙抢上搀扶,问候道:「大人,您身子好些了么?」徐尔正道:「好多了,太久没乘船,猛一下身子骨受不住,将养几日便成了。」说着说,便朝船头行去,畅然道:「快哉!海天一色,万里无极,老夫自出使高丽后,可多久没见这壮阔气象了?」崔风宪怕他滑跤,一时连搀带扶,诺诺称是,陪他走上了船头。

这徐尔正是船上的贵宾,只因年事已高,出海以来禁不起风浪颠拨,居然大病了一场,这几日都在舱里养病歇息。难得有此清兴赏景,崔风宪自是不敢怠慢,他见日头炽烈,徐尔正身上的官袍又厚实,也是怕老人家中暑了,忙替他宽了衣襟,举扇搧凉。

两人眺望远海,徐尔正怔怔出神半晌,问道:「震山,咱们出海也有十几日了,什么时候抵达烟岛啊?」崔风宪忙道:「快了,快了,这几日只消不遇上飓风,随时都能抵达。」徐尔正捋须微笑:「那就好。这魏宽生平最爱守时之人,难得他六十大寿,咱们万万迟到不得,否则喝不到寿酒事小,要是误了令侄的那杯喜酒,那老夫可过意不去了。」

崔风宪有些尴尬了,忙道:「大人说笑了。劣侄生性嬉闹,人家魏小姐是否看得中他,还在未知,大人何必为此担忧?」此行出海远航,目的地正是「烟岛」,岛上主人姓魏名宽,号友逢,今年恰好六十大寿,此番崔徐二人远从中原而来,便是专程给他贺寿来着。不过崔风宪另还有些计较,却是为侄子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魏宽与崔家兄弟一般,成亲得都很晚。他们这批人全是永乐帝的旧部,只因早年忙于国事,兵马倥偬,不免耽误了青春,所以魏宽直至四十三岁方纔成亲,婚后也仅有一名爱女,那便是年方二八、娇美可爱的魏思妍了。

崔轩亮年方十七、魏思妍二八佳人,两个孩子幼年时见过几面,玩得颇为投契,如今虽说海天阻隔,可为着两家的交情,这趟提亲之旅即使千里迢迢,也还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