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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帝子远辞丹凤阙(第4/5页)

红尘,映衬着他如雪的衣衫,让他的高华绝尘中,多了几分可以亲近的温柔。

曲调连绵悠长,宛如流水一般在桃林中滑过。万点绯红的桃花从他手中无声飞散,如疾雨,如陨星,如天地间散漫的尘埃。

但永乐公主眼中却没有落花,桃树,她只看到了一袭白衣,萧散漫舞。

舞尽风流只馀香。

清音高远,调随花动。

永乐公主这才明白,他竟是以桃花为琴,风月为弦,弹奏出这堪比天籁的琴音!

身后,好容易收拾好仪仗的扈从也陆续赶来,但几乎每个人都忘了为这陌生人的闯入而惊讶,甚至来不及拔刀维护公主的安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花林下的这个白衣男子。

他们是不解音律的军人,却也忍不住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撼。

每一朵桃花的陨落、破碎,都宛如悲伤的精灵,踏着天地间至美的节奏而舞,最后舞尽生命,化为尘埃。

而他温润如玉的双手,则是天地间最好的舞台。

曲调转疾,花飞如雨。

这曲调中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悲伤,宛如一副在记忆中忘怀已久的图,虽已褪色,但偶然回想起来,却是无尽的追缅与凄伤。

白衣男子并没有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只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那道光芒。

光芒宛如轻粉的缎带,在微风里,落花中,他手间轻轻飘扬。而落红就在缎带中再度绽放。这是零落前最后的美丽,哀艳得惊心动魄。

微红的光芒返照在他脸上,衬出那清俊得不似人间的绝美容颜。

他星辰般澄澈的眸子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是如此心无旁骛,就算天地改异,岁月变迁,也不能让他有丝毫动容。

而他的脸上,也有着淡淡的哀伤,仿佛在为生命的陨落感叹。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音渐渐远去,仿佛从天际而来,又终于回归九垓。

白衣人一曲终了,轻轻叹息了一声,收袖而立。

良久,那群官兵才惊醒过来,刷的拔出兵刃,在花树前围了个半圆。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

永乐公主似乎仍在梦中,喃喃道:“这是什么曲子?”

她自命多才,平日对音律也颇有涉猎,但这一曲实在太过高远出尘,一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竟想不起来历。

栖鸾低声叹息:“此曲雍容古雅,似是《郁轮袍》”

“《郁轮袍》……”永乐公主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似乎想到什么,道:“莫非是……”

栖鸾道:“正是王维所奏《郁轮袍》。”

传说大唐开元九年

此时,弹琴者为雅士,听琴者何尝不是公主?

——他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公主的?

永乐公主矍然一惊,目光透过那层层飞舞的桃花,落在那袭白衣上。漫天红粉中,那白衣竟出万丈软红而不染,如此清绝。

莫非他便是九天降下的神仙,特地来点化自己的么?

自己与父皇舍弃皇家身份,苦心求仙,终于感动了天地清正么?

永乐公主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忍不住滚鞍下马,向那人走去。

一点淡淡的光华裹在桃雨纷飞中,轻轻将公主阻住。那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滚滚红尘,无尽繁华。

白衣人悠然叹息,那叹息也似乎出于尘外,不落言诠。

公主稽首,虔诚问讯道:“请先生教我。”

白衣人不答,似在沉吟。

那落寞与漫天飞红映衬着,如天地不言的大美,让众人心旷神怡,沉醉其中却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白衣人微微叹息:“山野散人,求公主一事。”

永乐公主忙道:“先生请讲。”

白衣人抬头遥望远方的流云,道:“《郁轮袍》传说为木神句芒所作。春日迟迟,草长莺飞,君子沐于春台,感花叶飘零,彩云流散,鼓琴而作,乃有怜惜众生,愿其常保青春之意。故闻奏《郁轮袍》者,不杀,不怒,不怨,仁爱忠厚,惠及草木,借春之勃勃,惜天下之生灵。”

“是故,某以落花为琴,才能不辜负这春日之德……而碧城元君修行之人,独不解曲中雅意乎?”

永乐公主心中微感惭然,她修习道术,最喜欢听这天地众生之语,闻言道:“先生请明言。”

白衣人悠悠道:“祭天地者,当以天地之心。天地以仁心而教万物,公主何不以仁心而祭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