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既死明月魄(第4/9页)
钟相缓缓道:“威无不肃,法无不敬。教主对你纵容,我当年便不以为然,也曾劝过教主多少次,教主却总是不允。现下教主既然将教中事务委任于我,我第一件事便是要整肃教规。曾明王,念在你为本教屡建大功,若是诚心悔悟,尚可不予追究。”曾埋玉大笑道:“姓钟的,你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了得,怎不去当戏子?你要寻我的晦气,也不必假正经的说这么一大噘,这便出手罢。”钟相摇头道:“任贤,施法,这两件事都是内不避亲,外不避仇。曾明王,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肯悔悟么?”
曾埋玉冷笑不答,右手却已搭上剑柄。杨幺、仇释之虽有心劝解,见钟相脸色严峻,却是谁也不敢开口。钟昂急中生智,对秦渐辛低声道:“秦兄弟,这里人人都是我爹的下属,你却是客,我爹定然不好不给你面子。”秦渐辛微微点头,排众而出,朗声道:“钟左使,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向你请教。”钟相口气微缓,道:“秦公子,你是教主的忘年至交,那便是本教的贵宾。待我整顿了眼前教务,正要聆听秦公子高论。”
秦渐辛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本有入教之意。我要问的,正是贵教的教规。请问钟左使,明教的教规,是不是上至左右光明使、护教法王,下至普通教众,人人都要一体凛遵,不得有违?”钟相道:“那是自然,即如这阆圜明王曾埋玉,乃是本教首脑人物,违反了教规,一样要受惩处。便是教主本人违反教规,也当在明尊座前忏悔,依教规加倍领受责罚。”秦渐辛道:“这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意了。如此说来,钟左使现下虽然贵为副教主,也是要遵守教规的了?”钟相点头道:“不错,钟某自当为教众表率。”
秦渐辛向曾埋玉瞧了一眼,道:“适才我听曾明王说,明教教规中,有不许教友相残的条律,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钟相道:“不错,教友私斗相残,乃是教规大忌。秦公子的意思,我很明白。只是我现下乃是在执行教规,可不是私斗。”秦渐辛笑道:“明教教规,我是不懂的。大宋律法我却知道一些。就好似刽子手砍死囚的头,不算杀人,是以钟左使对曾明王出手也不算教友相残,是也不是?”
钟相又是点点头,道:“秦公子既然明白此理,想必不再劝阻了罢。非是我钟相挟私报怨,实是教规不可违。”秦渐辛一瞥眼间,见曾埋玉满脸怒色,正要反唇相讥,忙将手在身后摇了摇,笑道:“这样一来,我可更不明白了。我听说,待斩的死囚,只有刽子手杀得,旁人就算是主审、监斩的官员,若是自己动手杀了死囚,仍是要按律问罪的。钟左使虽然贵为副教主、光明左使,可是我曾听方教主说,明教好像是有刑律堂的罢?”
钟相一怔,只觉这话无从反驳,一时语塞。仇释之见钟相心意稍动,忙道:“钟左使,秦公子言之有理。按本教第十一代教主旧例,若要对光明使者、护教法王加罪,须得大开香坛,禀明明尊,方能施行。曾明王不过一时任性,回头老衲和杨天王一起劝劝他,他多半便知道自己的不是了。又何必大动干戈,伤了教中和气?”钟相脸色微和,开口道:“如此甚好……”
话尚未说完,曾埋玉忽然冷笑道:“可笑啊可笑,姓钟的,你便这么给挤兑住了么?那咱们这一架岂不是打不成了?我来教你个乖,你现下既然执掌圣火令,大可先把我革出本教门户,那时你我再动手,岂不是再无教友相残的顾忌?”秦渐辛忙道:“曾明王虽然聪明绝顶,只是也有见不到之处。”曾埋玉眼光向他瞧来,秦渐辛笑道:“钟左使若将曾明王开革出教,固然不必顾虑教友相残的禁令,但又怎能再来追究曾明王冒渎圣火令、藐视教主谕旨的过失?”
钟相哈哈大笑,走过来携了秦渐辛的手,笑道:“秦公子果然智慧过人,无怪连教主这般人物都对你青眼有加。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钟某有缘识荆,幸何如之。”回头向曾埋玉道:“曾明王,你若能痛改前非,钟某随时倒履相迎。你我私怨,一笔勾销。”曾埋玉冷笑道:“你不在乎,我却在乎。你想一笔勾销,我却不想。咱们走着瞧罢。”右手放开剑柄,转身飘然而行。黄佐、杨钦等见钟相脸色不定,不知他心意如何,虽然也对曾埋玉颇为不满,却不敢下令阻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