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死生何足论(第8/10页)

秦渐辛见她居然使出天师派的武功,也是一惊。这“六幺擒拿手”他早和张素妍拆得熟极而流,只怕闭着眼睛都能拆解,当下沉肘化开,眼见那女子右掌拍来,正是张素妍惯使的“坎离掌法”,心中登时雪亮,向后跃开,大声道:“师娘!你是我师娘!”

那女子一惊,脸上登时赤红,左掌右爪,同时攻到,来势凶狠之极。秦渐辛随手化开,只觉她功力较之自己颇有不如,但眼见她面目依稀与张素妍仿佛,心中酸痛不可遏制。眼见她又是一掌拍到,竟不招架,挺胸受了她一掌。他功力虽然胜过那女子,但全身内力都是走捷径速成,真气虽强,却不密实浑厚,护体之效远不及寻常内功。在那女子一掌之下,登时向后直跌,口中已是鲜血狂喷。

那女子微一错谔,又再攻上。秦渐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只觉全身酸软,几欲虚脱,心知无幸,却毫不惊惧,脸上反露出笑容,心道:“我误杀了师妹,现下死在师娘手里,正是死得其所,再好也不过了。”那女子见他束手待毙,反下不了手,一掌拍到一半,忽然凝住,说道:“我死后名节如何原本顾不得。但天师派的清誉却须保存。你若发誓不泄漏今日之事,我便饶你不死。”

秦渐辛凄然一笑,说道:“师娘,我自然不会泄漏今日之事。但你也不必饶我性命。我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没勇气自戕而已。现下死在师娘手里,再好不过了。”这时内伤发作,胸口剧痛,心中伤痛更远胜于身上痛楚,内外夹攻之下,渐渐支持不住,身子晃了晃,双手撑地,低头道:“师娘,师妹是被我害死的。你杀了我罢。”

那女子乍然听到他这句话,心头大震,脸色剧变,一时竟然呆住,良久方才身子颤动,大叫一声:“原来是你!”右足飞起,将秦渐辛踢得飞了起来,尚未落地,跟着又是一拳一脚,都打在他背上。

她心中恨秦渐辛入骨,只觉若是一掌打死了他,实是太过便宜了他,是以出手虽重,却避开他身上要害,一意要秦渐辛死前多吃些苦头。秦渐辛毫不反抗,闭上眼睛任她踢打,只觉每受一下,心中伤痛便略减一分。他内功护体之效本就不强,在那女子连续踢打下,受创甚重,七窍之中,渐渐渗出血来。那女子却是毫不留情,直欲将他活活打死一般。

约摸过得一顿饭功夫,那女子已气喘吁吁,方才住手。眼见秦渐辛趴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心下稍觉快意。微一喘息,上前抓住他领口,提了起来,右掌蓄势,便向他天灵盖拍去。忽觉拳风刮面如刀,一只手臂伸来,架开她这一掌,却是方腊。跟着手中一空,秦渐辛已被方腊夺去。

那女子大怒,喝道:“方十三,你干甚么!”她撞中方腊穴道之时急于回手抵御秦渐辛,使力并不甚重,方腊内功胜过她甚远,被撞中的又是膻中气海,虽未有意冲穴,但过了这许久,内息运转之下,穴道已然自行解开。这时一只手提着秦渐辛,低声道:“巧儿,你不许杀他。”那女子怒极,喝道:“方十三,我们的孩儿是被他杀的,你竟然不许我杀他?”方腊摇头道:“谁说我们的女儿是他杀的?”那女子怒道:“他刚才自己承认的,你没听见么?”

方腊面色凝重,说道:“他只说他害死了我们孩儿,却没说是他杀的。一字之差,其中大有分别。”那女子道:“那又有什么分别。他既害死了我们孩儿,那便该死!”方腊叹了一口气,说道:“害死我们孩儿的,何止他一个人?若是那孩子好好的在我身边,天底下更有何人能伤得了她?巧儿,若说害死我们孩儿的便该死,最该死的便是你和我了。”

那女子尖叫道:“是!我们都该死!我先杀了这小贼,再杀了你方十三,最后杀死我窦巧兰自己。我们都该死!”方腊叹道:“巧儿,你无论何时要取我性命,我都双手奉上,只是现下却不行。我们该死,这少年人却不该死。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死了算得什么?这孩子却还年轻,只怕我的心事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窦巧兰仰天狂笑,越笑越响,不知不觉间,笑声已然变成哭声,悲声道:“方十三,在你心中,便只你那心事。当年为了你的心事,可以不顾我。现下为了你的心事,又可以不顾我们的孩子。方十三,你今日若不许我杀了这小贼,你便杀了我罢。”大哭声中,十指戟张,和身向秦渐辛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