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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七章 闲来无事不从容(第3/20页)

富贵自天定,从来不由人。卢云年轻时每回谋差事,总遭拳打脚踢,直轰出门,其后又掉到瀑布之中,弄了个六亲不认。看这榜文如此灵验,真有几分未卜先知了。

卢云心道:“难怪二姨娘平日对我如此凶狠,八成早就拿到了我的八字,只等着我横死路边。一想起小时候父母告诫,要自己绝下可拿着真实生辰示人,果然有几分道理。

无所谓了,自己便算当场倒毙在此,成了一具无名尸,好歹也混了四十多年的阳寿,倒也不算夭折。卢云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待掉头离去,忽然间眼角一转,却又瞧到那“七两二钱之命”,不觉心下一动:“等等,看这言之凿凿,好似真有其事。可世上哪来全福全寿之事?”

想起了生平所见的大人物,卢云不由暗暗叹息,从当年的江充、刘敬算起,哪个不是权势薰天,而今又有几个健在?再看那景泰皇帝,那时贵为九五更尊,如今不也消失无踪?依此观之,什么命理天数都是假的,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什么七两二钱、八两九钱,全都是骗人的。

想到此处,卢云心情转为平静,正要离去,忽然问心念一动,却又想到了伍定远。

并不是每个富贵人都会垮台,至少伍定远还没垮。昔年卢云曾听韦子壮提过,那伍定远命数缘奇,曾给灵智方丈许为大富大贵之命,其后又听杨肃观转述,好似江充也把他当成了三奇盖顶的神人,而今想来,或许伍定远的八字真有过人之处,否则今日哪来的富贵极品?

卢云望着那“七两二钱”,心道:“说不定定远真能应验帝王之格,那也未可知。”早年伍定远喜爱算命,每逢路过摸骨摊,要不问问婚姻,要不听听事业,卢云陪着他去了几次,便也把他的八字记熟了,当下便来依样画葫芦,自替故人秤命算两。

“生年一两九钱,生月一两八钱……”卢云心下微微一惊,看伍定远单是生年加上生月,便已达三两七钱,一条腿便比自己整个人重。他慢慢又找到了定远的生日、生时,四柱尽数加总,眼前赫然是“七两之命”也。

“掌握威权极大、万国来朝之命也。”卢云喃喃瞧望总结语,跟着把伍定远的评骨诗念了出来:“此格威权不可当,紫衣金带登庙堂,安邦开国极品命,面谒圣君宝满仓”。

卢云默默念着这四句诗,一时暗暗叹息:“真是准。”

真是准,伍定远早已登入仙界了,如今他保家卫国,手掌百万军,兵权之重,比之柳昂天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卢云怔怔地望着榜上命格,却也不知是何滋味。

每逢佳节倍思亲,卢云少年时父母双亡,其实伍定远在他的心里,早如亲人一般了。可这些年来的起伏动荡,却让两人再难相见,纵使路上勉强碰见了,问起了当年柳昂天的事,恐怕双方便不大打出手,也要默默无言。

元宵庆团圆,如今自己形单影孤,独自一人在此徘徊,一抹孤寂袭上心头,卢云不由深深叹息。他提起手来,轻轻抚面,却又让他碰到了额头上的那个刀痕。

今夜此时,年节独处,卢云真的很寂寞,可事隔多年了,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却都挥之不去。杨肃观娶走了自己的挚爱,秦仲海送给自己这个刀疤,连伍定远也难以再见,好像过去的人生全都成了一场笑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仲海……秦仲海……卢云默默低下头去,眼眶已是湿红。

别人如何冷漠,也都罢了,秦仲海却是此生的知己啊。当年分道扬镳、割袍断义,以后还有再见的一天么?那小小阿秀如今下落不明,却又该怪谁?

想起那张豪迈磊落的笑脸,卢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慢慢把眼光撇向红榜:心道:“仲海的生辰我是知道的,不如也要来替他瞧瞧吧?”

秦仲海是大年初一生的,昔时西出阳关,便曾在除夕听他提过一次,好似他是年初一丑时生,除夕一过,普天下都要为他鸣炮庆生云云。当时看他眉飞色舞,自己便也陪着哈哈大笑,却也把他的生辰记下了。

卢云怀思往事,心中却也微感好奇,秦仲海该有多重的命呢?伍定远的命有七两重,所以能长伴君侧、富贵无极。可秦仲海不一样,他是本朝第一反贼,他的权势不是皇帝赏的,而是用刀砍出来的,他砍朋友,砍兄弟,砍小孩,似他这般人物,寻常的命理是算他不动的。毕竟他坐过牢,丢过官,断腿残肢,偏又威权极大,要拿富贵喜乐来衡量他的命重,不免是笑话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