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米娜·默里的日记(第4/6页)
六月十八日
他现在把兴趣转到了蜘蛛上,而且已经在盒子里养了好几只大号蜘蛛。他用苍蝇来喂蜘蛛,因此苍蝇的数量大大减少了,虽然他把自己的一半食物都用来吸引外面的苍蝇。
七月一日
他现在的蜘蛛数量已经像苍蝇一样惊人了,今天我告诉他必须把这些蜘蛛也清理掉。他看起来很伤心,我只好说,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清理掉其中一些。他很愉快地默许了,我给了他和上次一样的期限。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实在让我感到很恶心,因为当一只被腐肉撑饱的苍蝇嗡嗡叫着飞进房间的时候,他就会一把抓住它,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把玩好几分钟,然后在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把苍蝇扔进嘴里,吃了起来。为此我斥责了他,但是他会静静地辩解这是好事,因为这是生命,很顽强的生命,这会给他带来生命力。这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者说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我必须观察他怎样处理这些蜘蛛。显然他的思想有很严重的问题。他有一个笔记本,经常会在上面写写画画,满篇都是数字符号,通常是一些简单的数字加总,然后还会再将所有数字汇总,看起来像是账目之类的东西。
七月八日
他的疯狂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我脑中的雏形想法也在渐渐成熟,很快就会成型了,哦,无意识的成就!你将在不知不觉中给你的意识定了框架。我故意疏远了他几天,这样才能观察他是否会有一些变化。一切照日,除了他开始放弃一些宠物,转向新的宠物。他设法抓住了一只麻雀,并在某种程度上驯服了它。他的驯养方法很简单,就是用蜘蛛来喂麻雀。还剩下一些喂得良好的蜘蛛,因为他还在用自己的食物吸引苍蝇。
七月十九日
我们取得了一些进展。现在我的这个朋友已经养了很多麻雀,而苍蝇和蜘蛛则几乎绝迹了。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跑向我请我帮他一个忙——一个很大、很大的忙。他一边说,一边像狗一样讨好我。我问他是什么忙,他神情愉快地说:
“一只小猫,一只小小的、乖乖的、可以玩耍的小猫,我可以和它玩,教它,喂养它——喂养它——喂养它!”我对这种请求早有准备,因为我已经注意到他宠物的变化规律,但是我并不在意把这些温顺的小麻雀像苍蝇和蜘蛛一样清理掉。所以我说我会考虑一下,问他为什么不要一只成年猫,而只要一只小猫。他回答的时候,那种渴望十分明显:
“噢,是的,我更愿意要一只成年猫,但是我怕你不许我养成年猫,所以才要一只小猫。没有人会拒绝我养一只小猫,不是吗?”我摇摇头,告诉他目前恐怕不可能,但是我会考虑的。他的脸拉了下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他凶狠的目光中暗含着杀机。他是一个潜在的杀人狂魔。我要利用他的这种渴求测试他,看看会产生什么结果,这样我才会获得更多的信息。
晚上十点
我又去探视他,发现他正坐在角落里沉思。我进去的时候,他在我面前跪下来,求我给他一只成年猫,说这样他才能获得拯救。但是我的态度很坚决,告诉他这是不允许的。听到这些,他一句话都没说,坐在刚才的角落里,啃着手指。我明天早上还要再去看他。
七月二十日
我在看护们巡房之前就去探视了伦菲尔德。他已经起床了,嘴里还哼着小调。他把省下来的糖都撒在窗户上,显然又开始抓苍蝇了,而且似乎很开心,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我到处找他的麻雀,一只也没找到,于是问他那些麻雀都到哪里去了。他没转身,回答说麻雀都已经飞走了。房间四周散落着羽毛,他的枕头上还有一滴血。我没说什么,但是告诉看守人:如果他白天有什么异常境况就马上向我报告。
上午十一点
看护们刚刚来找我,说伦菲尔德病得很厉害,还从嘴里吐出了一堆羽毛。“医生,我的想法是,”他说,“他把他的那些麻雀都吃了,而且是生吃的!”
晚上十一点
今晚我给了伦菲尔德一剂强力镇静剂,让他睡熟一些,这样我就可以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看。最近盘踞在我脑中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想法已经成型了,而且这个想法也已经被证实了。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特殊。我不得不对他进行重新归类,就称之为“生吃癖焦虑症”;他就想尽可能多地猎取生命,他还以一种累积生命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把许多苍蝇喂给一只蜘蛛,把许多蜘蛛喂给一只麻雀,还想要一只成年猫来吃下麻雀。他的下一步是什么呢?这个实验值得继续下去。如果能找到充分的理由,答案就会浮出水面了。人们曾经讥笑过活体解剖,如今却在享受着它的成果!为什么不在科学最复杂、最至关重要的方面——人脑的研究方面——进行推进呢?哪怕我掌握了其中的一部分奥秘,哪怕我对某一个疯子的思想有了深刻的了解——我就可以创立属于自己的科学派别,那样的话,桑德森的生理学理论或者福瑞尔的脑科学理论简直就是小儿科了。如果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就好了!我不应该想这么多,否则我就会受到诱惑;一个好的动机也许会改变我自己,因为我本身就可能头脑异常,先天性头脑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