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乔纳森·哈克的日记(续)(第3/7页)
我在窗前已经待了将近半个小时。突然,我发现有什么东西正从伯爵的窗口爬出来。我缩回身子,站在暗处仔细观察,发现爬出的是一个人。更加令我吃惊的是,那个人是伯爵,还穿着我旅行时穿的那套衣服,肩上背着我曾见过的那些女人拿走的袋子。毫无疑问,他在刻意模仿我的装扮。那么,这肯定是伯爵罪恶的新花招:他故意让别人以为看到的是我,这样他既可以在城镇、乡村留下我的身影,寄走我的信;又可以为所欲为,让当地人把他干的丑事都算在我头上。
一想到这,我满腔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但此时,我被监禁在这里,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囚犯。而罪犯至少有法律保障下的基本权利和慰藉,我连罪犯都不如。
我想我应该等到伯爵回来,因此一直守在窗边。这时候,我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粉尘在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中浮动,它们像最微小的谷屑,在空中旋转着,聚集成云雾状的一团。我静静地看着它们,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平静。我换了一种较为舒适的姿势,斜倚在窗口,以便更好地欣赏这些微尘的飞舞、幻化。
突然,远处山谷的某个地方传来狗的低声哀号,我惊得立起身来。这种声音似乎是越来越大,而那些浮动的微尘随着叫声不断变换着集聚的形状,仿佛在月光中跳舞一般。我觉得我自己正在本能的某种呼唤中挣扎着醒来,不,是我的灵魂在抗争,是我半苏醒的感觉在努力回应这种呼唤。我的神情恍惚起来。微尘的舞动越来越剧烈,当它们舞动着经过我进入我身后的暗影里时,月光似乎都跟着颤动起来。它们越聚越多,逐渐形成某种模糊的幻影。这时,我从模糊的意识中完全醒了过来,惊叫着逃离了这个地方。那些幻影在月光中逐渐变得越来越真实,最后变成了那三个恶魔般可怕的女人。我慌忙逃回自己的房间,这里没有月光,有的只是明亮的灯光,这让我感觉更安全一些。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我听到伯爵的房间里有些动静,似乎是一阵尖锐的哭声,又很快就被压制住了。旋即恢复了平静,一种令我心悸的、深沉的、可怕的寂静。我的心狂跳起来,我试着打开门,但我又被反锁在房间里,什么也不能做。我只好哭着坐了下来。
这时,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痛苦的哀哭声。我冲向窗口,打开窗子,透过窗栅往外看。外面的确有个女人,斜倚在大门的拐角处,头发蓬乱,双手捂着胸口,好像长途奔跑后透不过气来的样子。当她发现我在窗口的脸,就冲向前来,用充满威胁的口吻叫喊着:
“恶魔,把孩子还给我!”
她双膝跪地,向上伸着双手,用令人揪心的声音哭喊着同一句话。然后,她又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完全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最后,她再向前冲,尽管我已经看不到她,仍能够听到她的拳头捶打门的声音。
此时,在我上方的某个地方,也许是在塔楼上,传来伯爵那尖锐、刺耳的唿哨声。随后,一阵阵狼嗥好像回应似的回荡在远方空旷的原野。没过多久,一大群狼犹如冲破闸门的洪水从大门口拥了进来。
女人的哭喊声消失了,狼群的叫声变得极为短促,不久它们便舔着嘴,一只接一只地离开了院子。
我不可怜这个女人,因为我已经知道她的孩子怎样了,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我该如何逃离这种可怕黑夜的禁锢以及自己的消沉与恐惧?
六月二十五日,上午
只有饱受黑夜折磨的人才能体会到清晨的甜美与亲切。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到我窗户对面的大门上方,那片闪耀的光芒犹如是诺亚方舟上飞出的鸽子降临在那里。我的恐惧逐渐消失了,它就好似一件水蒸气做的外衣,随着温度的升高而逐渐蒸发了。我必须在一天中最有勇气的时刻采取某些行动。昨天夜里,我的一封标注日期的信已经寄出了,这也是把我的痕迹从这个地球上抹去的一系列毁灭性计划的开端。
还是不要空想了,行动起来!
我总是在夜间受到侵扰和威胁,或是身处某种危险或恐慌之中。我还从没有在白天看到过伯爵,他会不会是在别人醒着的时候睡觉,而在人们都睡着的时候醒来呢?要是我能够进入他的房间就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门总是锁着的,我无法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