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10页)
奥黛丽把那一小束夏季紫罗兰放在劳拉胸前。她撅起黑莓色的嘴唇,嘴巴动了一阵,突然冲劳拉脸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落在劳拉脸颊上,顺着脸颊流到耳朵旁。
奥黛丽向门口走了。影子匆忙追上了她。
“奥黛丽?”他叫住她。这一次她认出了他。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吃了镇定剂,她说话的声音显得飘渺遥远。
“影子?你逃出来了?还是他们把你放出来了?”
“我昨天出狱的,我自由了。”影子说,“见鬼,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在黑暗的走廊里停下来。“你是说紫罗兰吗?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还是小女孩时,我们常常一起去采紫罗兰。”
“不是紫罗兰的事。”
“哦,那个呀。”她说着,抹抹嘴角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我还以为你很明白的。”
“我不明白,奥黛丽。”
“没人告诉过你,影子?”她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感情,“你妻子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我丈夫的阴茎呢,影子。”
她转身走开,走到外面的停车场。影子看着她离开。
他回到殡仪馆的灵堂内。有人已经把唾沫擦掉了。
视线所及的任何人,都不愿对上影子的目光。就连那些走过来和他交谈的人,也尽量避免和他视线交会。他们含含糊糊地和他搭话,笨拙地表达同情,然后飞快地逃开。
影子在汉堡王吃了午饭,饭后就是葬礼。劳拉奶油色的棺材被埋在镇子边上一个非宗教徒的小型墓地里。墓地没有围墙,山坡草地上排满了黑色花岗岩和白色大理石的墓碑。
他和劳拉的妈妈同乘温德尔殡仪馆的灵车去墓地。马克卡贝太太似乎把劳拉的死都怪罪到影子身上。“如果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的话,”她愤愤地说,“就不会发生这种不幸。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劝告过她,不止一次地劝告她。可孩子们总是不肯听父母的话,不是吗?”她停下来,凑近了查看影子的脸。“你又打架了?”
“是的。”他老实说。
“野蛮人。”她气呼呼地说,闭上嘴巴,不再理睬他。她高昂着脑袋,挺着下巴,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令影子感到意外的是,举行葬礼时奥黛丽也来了,站在人群外面。简短的仪式一结束,棺材就被放进冰冷的墓穴里。人们散开回家去了。
影子没有离开。他双手插着口袋站在那里,凝视着地面上的那个黑暗的墓穴,浑身颤抖。
头顶上是铁灰色的天空,如同镜面一样平滑。雪依然在下,雪花没有规律地翻滚着,如同鬼影一般。
他有些话还想对劳拉说,他一直静静等待着,等待自己想起到底要说些什么。周围渐渐黑了下来。影子的脚开始冻麻了,双手和脸也冻得发痛。他把手深深插进口袋里取暖,手指碰到那枚金币。
他走到墓穴前。
“这个送给你。”他轻声说。
棺材上盖着几铲泥土,但墓穴还远远没有被填满。他把金币丢进墓穴陪伴劳拉,又往里面推进更多泥土,盖住金币,以防贪婪的掘墓人偷走它。他拍掉手上的泥土,喃喃说道:“晚安,劳拉。”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对不起。”他把脸转向镇上有灯光的地方,向鹰角镇走过去。
他要住的汽车旅馆距离这里大概两英里,在监狱里度过三年之后,他期望可以不停地走下去,什么都不想,永远这样走下去。他可以一直朝北走,走到阿拉斯加,或者朝南走,走到墨西哥,甚至更远的地方。他可以走到南美的巴塔哥尼亚,或者火地岛。一个以火为名字的地方。他努力回忆着火地岛这个名字的来源。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讲一个裸体男人蜷缩在火边取暖的故事。
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车窗摇了下来。
“想搭顺风车吗,影子?”奥黛丽・伯顿问。
“不,不想坐你的车。”影子说。
他继续向前走,奥黛丽在他身边,以三英里的时速慢慢跟着他。雪花在车前灯的灯光下飞舞。
“我以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奥黛丽说,“我们每天都聊天。只要罗比和我吵架,她总是第一个知道。我们俩会去奇齐酒吧喝上一杯玛格丽特,一起痛骂男人都是人渣。可是,与此同时,她却背着我和我丈夫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