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花(第2/10页)
“这不过就是普通……”她说了一半停住了,然后说,“不会的……这肯定是个什么鬼把戏。”
“你那么说也没错。”罗伯说,“不过这是他的把戏,你知道吧。”
蒂凡尼就着烛光,看着窗外的雪花纷纷飘落。
每一片雪花都是蒂凡尼·阿奇的样子。小小的、冰冷的、闪闪发亮的蒂凡尼·阿奇。
楼下,特里森小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塔楼卧室的门把手在怒吼,罗兰尽量不去注意。
“你这死孩子在里面干什么?”一个含混的声音急躁地说。
“没什么,达奴塔姑妈。”罗兰趴在书桌前,头也不回。住在城堡里的一大好处就是所有的门都很容易上锁。他的门上有三把锁,还有两根和他手臂一样粗的门闩。
“你的父亲在大喊你的名字!”另一个更暴躁的声音喊。
“他从来都是轻声细语,阿拉明塔姑妈。”罗兰平静地说,他仔细地在信封上写好地址,“只有你们叫医生去看他时,他才会大喊大叫。”
“那是为了他好!”
“你们害得他大喊大叫。”罗兰重复着,舔了舔信封的封口。
阿拉明塔姑妈又开始摇晃门把手。
“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孩子!你会饿死的!我们会让卫兵把门砸烂!”
罗兰叹了口气。建设这座城堡的人显然不希望让人把门砸烂,如果谁在这里想那么干,那就得把大槌从狭窄的螺旋形楼梯扛上来,可一路上连个拐弯的地方都没有。然后再想办法把四层木板的门撞开,木板都是古老的橡木,像钢铁一样坚硬。只要有吃有喝,一个人就可以在这房间里守一个月。他听到门外传来更多骂骂咧咧的声音,然后是姑妈们走下塔楼时,鞋子发出的回音。接着,他又听到她们在对着卫兵大吼。
这对她们不会有什么好处的。罗伯茨队长和他的卫兵们【9】很讨厌这几个发号施令的姑妈。可是人人都知道,如果男爵在这孩子二十一岁之前去世,那么在他满二十一岁之前,这几个姑妈会执掌大权。现在男爵虽然没死,但已经病得很重了。违抗命令的日子不太好过,但队长和他的手下还是想法子在姑妈们的怒火中幸存下来,靠的是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或者干脆像凯文那样装外国人。
罗兰每次都要等到下半夜才行动,那时四下无人,他可以去厨房洗劫一番。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去看他的父亲。医生一直用药物让这位老人神志不清,但他握一会儿父亲的手以后,心里就觉得好受些。如果看到装着黄蜂或者蚂蟥的罐子,他就会把它们扔进护城河里。
他看着信封。也许他应该把这些事告诉蒂凡尼,可他不愿意这样做。她可能会担心,可能会想再一次拯救他,可那样是不对的。这是他必须自己面对的事。况且,不是他被锁在屋里,而是她们被锁在屋外。只要他守住塔楼,他就有了一个别人闯不进来的地方。他把仅存的几个银烛台藏在床下,跟古老的银餐具(别人都说“以后会很值钱”)和他妈妈的首饰盒放在一起。他找到首饰盒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她的结婚戒指,还有姥姥留给她的镶着石榴石的银项链都不见了。
明天他要早起,带着信骑马穿过双衫镇。他喜欢写信,写信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了一些,因为你不用把那些坏的部分写进去。
罗兰叹了一口气。他很想对她说,他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书,叫作《攻城与守城》,作者是著名的卡鲁斯·战术将军(有趣的是,“战术”一词就是他发明的)。谁会想到那么古老的书竟然那么有用?将军非常重视食物储备,所以罗兰准备了充足的淡啤酒和大香肠,还有硬得可以砸人脑袋的大面包。
他向房间另一头望去,那里挂着一幅他母亲的肖像画,那是他从地窖里拿来的。姑妈们把它放在那里,说是要准备清理掉。如果你知道该往哪里看的话,你会发现肖像画旁边的墙上有一块小门那么大的区域,颜色比别的地方都浅。旁边的烛台看起来也稍微有一点歪。
住在城堡里是有很多好处的。
外面开始下雪了。
特里森小姐小屋的茅草顶上,菲戈精灵们注视着蓬松的雪花。借着肮脏窗户漏出的一点光,他们看到无数小蒂凡尼旋转着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