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茶中的蜂蜜(第11/18页)
“世界充满了怪异之事。”她对柯丽德说。这时,这个浅色头发的女孩正趴在床上,不住地抽泣。她只比艾雯年轻一岁,在白塔中生活也有一年半了,但她还是个完完全全的女孩。“如果这样的怪事发生在白塔,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还有其他地方能比这里更可能发生奇迹吗?”她对这些女孩绝口不提最后战争。这肯定不会安慰她们。
“但她径直走进了一堵墙!”柯丽德哀嚎一声,扬起了头,她通红的脸上满是泪痕,脸颊上还闪着泪光。“那是一堵墙!而且我们都找不到教室了,派达也没有找到,她还向我们发了火。派达从不曾发过火,她也很害怕!”
“我打赌,派达可不会哭哭啼啼。”艾雯坐在那个女孩的床沿上。她在坐下去的时候没有打哆嗦,这一点着实让她感到欣慰。初阶生床垫绝对算不上柔软。“死人不能伤害活人,柯丽德,她们不能碰触到我们,她们甚至应该看不见我们。而且,她们曾经是这座塔的主人或者仆人,这里是她们的家,正如同也是我们的家。至于房间和走廊的位置发生了改变,你只要明白,白塔是一个奇迹之地,记住这一点,这些就不会让你害怕了。”
这些话似乎对她没什么用,不过柯丽德还是睁大了眼睛,发誓绝不会再害怕了。不幸的是,这里还有一百零二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她们并非都这么容易被安慰。这让艾雯对白塔中的姐妹们更感气恼了。
她的日常生活并非只有上课、安慰初阶生和接受初阶生师尊的责打,尽管最后这一项每天都要占据她的大量时间。希维纳曾经说过,她可能没什么闲置时间。初阶生师尊的话是对的,初阶生总会有各种杂役要做。既然白塔有上千名男女仆人和数不清的劳工,所以给初阶生安排的工作往往只是为了让她们不会游手好闲,让她们消耗掉多余的精力,不至于想男人。艾雯接受的劳役则要比一般初阶生更多,其中一些是把她看作逃亡者的两仪师们对她的惩罚,另一些则是希维纳希望能够压垮她的“反骨”的手段。
每一天,她都要在某一顿饭后,在主厨房的工作室中用粗盐和硬毛刷刷洗脏罐子。蕾拉丝偶尔会探头进来,却从不曾说过一句话,她从不曾对艾雯用过她的长柄勺,即使在看到艾雯揉搓她僵硬的后背时——有时候,艾雯为了擦干净一个大罐子的内部,不得不探头进去刷洗很长时间。而对于想要欺负艾雯的杂役和厨师助手,蕾拉丝从不会手下留情,每次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长柄勺敲在这些人的后脑勺上,大声喝斥他们赶快去干活,不要偷懒。实际上,欺负来打杂的初阶生几乎可以说是白塔厨房的一种传统,而且艾雯注意到,当其他初阶生被掐屁股,或者被从脖子上倒下一杯凉水的时候,蕾拉丝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艾雯相信,自己在白塔中是有盟友的,只是她必须搞清楚该如何发挥盟友的作用。
她还要挑着水桶,把水送到厨房,送到初阶生区、见习生区,直到各宗派区,又要为两仪师送饭、清理花园小径、拔除杂草、为两仪师跑腿、侍奉宗派守护者、扫净地面、洗地板、跪在地上擦净地砖,这还只是她的杂役清单的一部分。她从不会逃避这些工作,一部分原因是她不会落人口实,指责她懒惰;另一方面,她将此视为自己的苦修,为了惩罚她在将码头锁链转化为昆达雅石时的莽撞与缺乏准备。苦修和威严是一体两面,只有伏在地面上的努力擦洗,才能让一个人具备她应有的威严。
而且,前往见习生区也让她有机会知道见习生们是如何看待她的。白塔中现在有三十一名见习生,不过她们总是要去教导初阶生,或者接受两仪师的教导,所以艾雯在环绕着一座小花园的九层见习生区中,通常只能看到十几名。不过,每次她前来的讯息总是会很快传遍见习生区,见习生区里也从不缺乏特意来看她的人。一开始,许多见习生都想借由发号施令来压倒她,特别是麦伊儿,她是一个圆胖的蓝眼睛艾拉非人,还有来自塔拉朋,身材苗条、有着浅色头发和褐色眼睛的爱瑟尔。当艾雯进入白塔的时候,她们都还是初阶生,在艾雯离开的时候,因为迅速晋升为见习生,她们都已经心怀嫉妒了。在艾雯面前,她们往往是不住口地说着“把某某拿过来”,或者“把某某送过去”,对于她们而言,她只是闯了许多祸的“初阶生”,自以为是玉座的“初阶生”。艾雯会挑来一担又一担水,直到后背疼痛难忍依然没有一句怨言,但她拒绝服从她们的命令,这当然也让她必须更频繁地去见初阶生师尊。日复一日,她一次又一次地去了希维纳的书房,却没有任何改变。见习生们的命令也渐渐稀少,直至最终彻底消失,就连爱瑟尔和麦伊儿也不再努力支使艾雯了,只是依照她们认为应该对待初阶生的方式继续对待她,不过言语之间却难免有些失落。对于死人行于现世和白塔结构的变化,一些见习生也流露出畏惧的迹象。每当艾雯看见面色煞白、哭肿了双眼的见习生,她都会说几句对初阶生所说的那些话,不是直接对见习生说,而是用自言自语的方式——这样至少不会让她们感觉到被冒犯。这样的举措对于见习生发挥出和初阶生们同样的效果,当她开始这样做的时候,许多见习生都会打个愣怔,或者张开口,似乎想要命令她安静,但没有人真的这样说。她们在艾雯走后,总是会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久之后,当艾雯进入见习生区时,她们还是会走出房间,聚集在石栏走廊间,但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最终,她会让她们明白她是谁——无论是见习生,还是两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