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4/5页)

卢老头知晓谭盛礼为人,若是拒绝的话立刻就表态了,既说饭后再聊就是还有希望,他老泪纵横道,“谭老爷……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言重了,小酌两杯如何?”

谭振兴两杯酒下肚就满嘴胡言乱语,他有自知之明,因此不敢饮酒,谭振学不胜酒力不敢多喝,而谭生隐晚上要写功课也不敢喝,于是饭桌上就剩下谭盛礼和卢老头,谭盛礼能饮酒,但不常喝,卢老头闲来无事就爱喝两杯,但不爱说话,许是今晚兴致高,拉着谭盛礼喋喋不休说了很多,旁边谭振兴专心吃菜,不时抬头看他,想说卢老头平时看着沉默寡言,话多起来还真是恐怖,歪头和谭振学耳语,“我怎么看卢叔比父亲还高兴呢?”

中状元的人冷静如常,卢老头却喜极而泣,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哪。

谭振学看看卢老头,有看看像有心事的谭盛礼,摇摇头,提醒谭振兴别乱说。

卢老头酒力好,几杯酒下肚,除了脸颊泛起红晕,其他没有任何醉酒的神态,谭盛礼喝了两杯则面不改色,食不言寝不语,谭盛礼吃饭不爱说话,顾及有话和卢老头说,早早就下了桌,请卢老头去书房说话。

天儿已经黑透了,走廊亮着灯笼,谭盛礼走在左侧,半边脸颊隐藏在光影中,他偏头,看着和子孙久别重逢而喜不自胜的卢老头,“令孙离开前可有留下文章诗词?”

卢老头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悉数收敛,眸子垂了下去,小声回,“他说谭老爷若是同意收他为学生,让我给他去个口信,过几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拜师要有正式的仪式,孙子说行事唐突落在外人眼里有冒昧之嫌,待双方商量好,找个黄道吉日隆重的上门拜师,卢老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知道谭盛礼为人宽厚,无论谁请他看文章都不会扭扭捏捏的推让,他让孙子回家把平日写的文章带过来让谭盛礼看看再说,孙子坚持不肯,他也不好多说。

“没事,谭某……”谭盛礼顿了顿,卢老头会意,“谭老爷但说无妨。”

谭盛礼想了想,轻声道,“你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

“不记得了。”老先生在时他还记得清楚,老先生走了后,宅子里就剩下他,孤零零的,时间于他而言就是春暖冬寒,其他没什么感觉,“很多年了罢。”

“你想念他们吗?”

卢老头身形微僵,想自然是想的,以前他还偷偷回去看他们过得好不好,被儿媳妇撞见两次,埋怨他尽给他们惹事,几十岁的人了做事自私自利,只想自己怎么过得轻松而不考虑他们的处境,他离家出走的事儿被其他人知道卢家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担心连累他们,之后就再没去过。

“以前想,后来想的时候少了很多,现在只是偶尔会想起。”直至今日孙子来,思念好像又重了很多,卢老头隐隐知道谭盛礼想说什么,百行孝为先,儿子孙子对他不闻不问,德行有损,天下没人瞧得起这种人,卢老头喉咙滚了滚,为孙子说话,“孙子自幼听话懂事,许是卢家长孙,我和老伴对他寄予厚望,我们老两口进城后,早晚接送他去私塾,哪怕他娘说他找得着回来的路,不必多此一举,我不放心,就怕人贩子将其拐跑了。”孙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村里人都说他是少爷命,因此自然看得紧点。

至于儿子,卢老头说,“他们兄弟两耳根软,凡事听媳妇的,虽然孝顺我和老伴,终究不像儿时粘乎……”

言语间仍有偏袒的意思,谭盛礼又问了几件事,卢老头回答得事无巨细,隐隐察觉到谭盛礼的用意,布满褶子的脸忽然变得苍白如纸,即使晕黄的光也盖不住脸上的白,见状,谭盛礼又问了句,“若是老先生还在,你说他会答应收令孙为学生吗?”

老先生学问高,但性子倔,就说收留他,府里几位少爷说他来路不正,不太乐意他留在府上,然而老先生坚持己见,固执地留下他,要老先生收孙子为学生想都别想,老先生嫉恶如仇,知道自家那些事儿后差点没去衙门告发儿子的恶行,怎么会收孙子为学生呢……

想到此,他明白谭盛礼的欲言又止是为何了,挣扎道,“孙子和儿子不同,他是孝顺我的,哪怕我离家多年,他仍记得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