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读书人有自己评判是非的标准。
村里的事谭盛礼并不知,天气干燥,他停笔喝了两口茶,继续埋头做批注,读书意在明理,谭振兴书读了不少,能深刻领会其含义的不多,能学以致用的更少,读书不能释其意明其理,那便是白读了,他之所以给文章做批注,既是希望他们读这些文章时参照批注领悟其含义,再就是为人师表当言传身教,希望他们学有所得时也像他这般养成批注的习惯。
到后代再读书时便轻松容易得多。
抱着这个想法,他批注得极为详尽,且越写越投入,家里来人也全然不知,还是谭佩玉站在桌边喊,他才回过神,“何事?”
“村里的铁生叔来了,说找父亲有事商量。”谭佩玉小声说,“还拎着礼,想来是有什么事麻烦父亲。”
谭盛礼听人说起过赵家的情况,赵铁生共有四兄弟,父亲是个秀才,他十几岁就过了府试,只待考过院试就能成为秀才,老秀才死后,兄弟们也支持他继续考,不知为何,总是差点运气,次次都落榜,几年后,兄弟们看他科举无望就和他分了家,不再供他考科举。
他不死心,偏要考。
今年快五十了,也还是个童生。
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童生。
“他在哪儿?”
“在门口,我请他进堂屋坐,他说什么都不肯。”谭佩玉也无奈,老人的性格固执,说是怕鞋子弄脏她家院子,死活要在外边等,她也没办法。
谭盛礼没见过赵铁生,他以为会是个精神矍铄,气质温润,衣着质朴的老书生,但看到门口那个驼着背,面容枯槁的老人时,他愕然。
赵铁生远比想象的要老很多。
“谭老爷。”见到他,赵铁生露出局促来,手紧紧攥着篮子,饱经风霜的脸难掩忐忑和不安,“我,我看到谭少爷他们赶牛车去镇上了,我……”
谭盛礼邀请他进屋坐,赵铁生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我……”
他显得很紧张,这种紧张,谭盛礼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但赵铁生的紧张远比其他人更甚。
“赵兄,外边晒,还是进屋坐着说吧。”
这声赵兄,让赵铁生抬起头来,皱纹纵横的眼角浸出些许湿润,“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文章。”他是黔驴技穷了,从十几岁到五十岁,除去给父母守孝的几年,心思通通用在了学习上,年轻时大家伙都说他年少有为,乐得巴结奉承他,待过了四十,所有人就转了风向,看他的眼神透出不屑来。
连几个兄弟都劝他放弃科举,踏踏实实种地。
他不甘心啊。
有些事情,只要放弃就永远够不到了。
“谭老爷……”赵铁生张了张嘴,紧张得说不出来。
谭盛礼叹气,“不管什么事,进屋坐会吧。”
院子里有几只小鸡在啄食,大丫头蹲着身看得稀奇,太阳照在她鹅黄色的纱裙上,谭盛礼喊她,“大丫头,去阴凉的地方玩,小心中暑了。”
大丫头仰头,看到他,眼睛骤时明亮有光,“祖父,不读书了吗?”
大丫头黏人,最爱跟谭盛礼出门,奈何谭盛礼从早到晚守着谭振兴他们,少有闲暇,这会看谭盛礼有空,便牵着谭盛礼要去外边玩,谭盛礼揉揉她脑袋,柔声解释,“家里来客人了,待会祖父带你去外边好不好?”
大丫头撅嘴,看了看赵铁生,又看谭盛礼,乖巧地点头,“好。”
“这是赵爷爷。”谭盛礼给大丫头介绍赵铁生。
大丫头声音清脆地喊,“赵爷爷。”
赵铁生拘谨地应了声,手探向篮子里的点心,谭盛礼拉住他,“进屋说话吧。”赵家家境他有所耳闻,这般太破费了,他让大丫头自己玩,领着赵铁生进了堂屋。
进屋后,赵铁生显得愈发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谭盛礼给他倒茶,茶叶是自己去山里采的,茶味更重,谭盛礼就爱喝这种后味苦的茶,醒脑。
茶香四溢,带着浮躁的心跟着平静下来,赵铁生垂眸,如实道,“我知道生隐那孩子这边温习功课就经常留意他了,时不时的会找机会考他,感觉他功课突飞猛进,便是那手字都工整有力得多,想来都是谭老爷的功劳,我自十几岁就过了府试,旁人都说我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结果卡在院试这道关卡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