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4/26页)
这是因为大法对于原本就带魔力的东西似乎无效。但尽管如此,巫师们还是做出了好些重大改进。比方说卡叮的袍子就完全换成了丝绸加蕾丝,显得雍容华贵,气势如虹,华贵得毫无品位,整体效果类似在一大块红色果冻上搭了几张罩椅子的套子。
“挺适合我,你说呢?”卡叮调整一下帽檐,让它显出一种下流放荡的样子。
锌尔特没吭声。他望着窗外。
的确是有了些改变。这一天大家都挺忙。
原来的石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些顶漂亮的栅栏。在栅栏背后,双城闪闪发光,活脱脱一首白色大理石和红色瓦片谱成的赞美诗。安科河不再是他从小见惯的臭水沟,它变成了条玻璃一样透明的闪亮缎带,河水融雪般清澈,其中还有——这点特别应当赞赏——肥肥胖胖的鲤鱼一面撒欢一面张嘴吐泡泡。
要是从空中往下看,安科-莫波克一定炫目极了。它会闪闪发亮。千年的残渣都已经一扫而光。
不知为什么,这却让锌尔特有些不安。他感到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就好像新衣服穿了觉得痒痒。当然,他的确穿着新衣服,而且它们也确实很痒,可问题不在这儿。新世界棒极了,世界原本就该这样。可是,可是——他真的是想要改变吗?又或者他只是想把事情排列组合得更合理些?
“我说,你不觉得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卡叮道。
锌尔特转过身,一脸茫然。
“唔?”
“这顶帽子,老天。”
“哦。唔。非常的——合适。”
卡叮叹口气,摘下那巴洛克风格的头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盒子里。“最好现在就送过去。”他说,“他已经开始问起它来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真的帽子到底哪儿去了。”锌尔特说。
“就在这儿。”卡叮坚定地说,还用手敲敲盒盖。
“我指的是,唔,真的那顶。”
“这就是真的那顶。”
“我指的是——”
“这就是校长帽。”卡叮一字一顿地说,“这你应该很清楚,因为它可是你做的。”
“没错,可——”庶务长一脸可怜相。
“毕竟,你总不会做了顶假货吧,嗯?”
“那倒,唔,说不上——”
“不过是顶帽子。人以为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他们看见校长戴着它,就以为这是原来那顶帽子。从某种角度说,它的确就是校长帽。东西的意义要靠它们的功能来定义。人也一样,当然。这可是魔法的基本原理。”卡叮一个戏剧性的停顿,把帽盒子塞进锌尔特怀里,然后开始秀出自己的拉丁文,“Cogitum ergol hatto,可以说是。”
锌尔特曾经专门研究过各种古老的语言,于是竭尽所能开始瞎蒙。
“‘我思,故我帽?’”
“什么?”卡叮率先走下楼梯,向新版大厅前进。
“‘我认为我是顶疯帽子?’”锌尔特再接再厉。
“还是闭嘴吧,行吗?”
薄雾仍然笼罩着双城,它银色和金色的帷幕被落日的余光染成了血红色。眼下这光芒正透过大厅的窗户倾泻进屋里。
科银坐在张凳子上,法杖横放在他膝盖上。锌尔特突然意识到,每次看见那孩子,他总带着法杖。这很奇怪。大多数巫师都把自己的法杖放在床底下,或者架在壁炉的火上。
他不喜欢这根法杖。它是黑的,但并非因为它的颜色如此,更像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个会移动的洞,通往某个更加令人不快的位面。法杖没长眼睛,却好像在盯着锌尔特,好像它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倘若真是这样,那么眼下它倒比他自己知道得还多些。
锌尔特同卡叮一道穿过大厅,他的皮肤一阵刺痛,感到纯粹的魔法像冲击波般从那孩子身上扩散出来。
好几打资历最老的巫师都簇拥在凳子周围,眼睛盯着地板,满脸敬畏。
锌尔特伸长脖子,他看见了——
世界。
黑夜不知怎么被嵌进了地板,而世界就漂浮在这片深潭里。锌尔特意识到这真的是世界,而不是什么幻象或者简单的投影。这一事实带着可怕的确定性,不容置疑。他能看见云的形状以及其他的一切。中轴地冰冻的荒原、反重大陆、环海、边缘瀑布,全都那么小,颜色好似蜡笔画,却又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