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故事 我们逃向南方(第4/25页)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山林人。羽人不是应该生活在森林里的吗?至少在那些蛮人占据了它之前。没错,那时候在森林里的事情也不多,我年轻的时候带了帮兄弟在莽浮之林里打家劫舍,做着没本生意,晚上就睡在林中营地里,占着路熟,围剿的官兵找不到我们。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次我们做了笔好买卖,不但抢了几车美酒,还带走车上好几名女人,连夜逃到山里的营地,喝酒胡闹,玩了整宿。
等到早上醒来,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营地四周更是人喊马嘶,狗叫个不停。我吃了一惊,想跳起来,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原来早被捆了个结实,扔在地上。
我想开口喊人帮忙,进来的却是两名盔甲闪亮的皇家士兵。我被推到一片林间空地上,看到自己那些灰衣服的兄弟也都被捆着扔在那儿。
后来我才知道,青都羽王围猎至此,听说强盗猖獗,令随扈诸军参与剿灭。二王子翼在天年方弱冠,主动请缨,设下了这个小小陷阱,果然将我们一举擒获——他送上美酒,又让那几个妓女一路留下记号,将御林军引到我们的营地。
我被押到羽王面前,那时候心里还想,这辈子也算看见过皇家的风采,活得值了。武弓王胡子雪白,修剪得格外整齐,穿着金红格子相间的大袍,盾牌边上滚着金子色涡旋,当真是好大的气势。
安放羽王的神木椅的那块大石头,原本是我召集手下弟兄议事时坐的地方,别的土匪都没权力坐——但那时候我可没敢计较这一点。哈哈。
羽王看着我们被押上来,转头问身后:“你们说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二王子翼在天神情高傲,他很漂亮,面色白皙,绿色披风下角绣着仙茏草盘曲的藤蔓,光看面容的话,他就像一朵花儿,但站在那儿又如同一柄出鞘的剑,让人害怕。他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只皱了皱眉,就道:“全都处死。”
但让我们这些目无法度的匪徒低下头去的,并不是二王子那柄锋利无匹的剑。二王子身边还有个年轻人,外表盔甲都不出众,但眼神透亮温和,仿佛一阵风吹到人心底,他站在那儿,比二王子偏后半步,身材也不比二王子高多少,但气势逼人。
他说:“父亲,杀了这些草寇能保得一时平安,但过不了半年,新的强盗又会来占据这些空了的营盘。只有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田舍耕住,有暖衣饱食,才不会有人再当强盗。”
羽王看上去很喜欢他的话,但还是威严地说:“国有法度才能立,若不杀这些人,怎么能维持法理尊严呢?”
“父亲,如果您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处置。”那少年说。那时候他真是年轻啊。
他父亲哈哈大笑,说:“好,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即上马而去,二王子也跟在他后面,临行还回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我跪在地上,也看不出他那一眼里的含义。
“就这样,”向慕览抚着自己左手剩下的钩子,慢慢道,“这少年喝令将我和另一名匪首的左手砍断,以惩首恶,余众各鞭五十,发放路费,责令回乡劳务。今后若再抓到,只凭鞭痕就可严惩。”他干笑了一声,“我逃得一命,虽然少了只手,多了个沉甸甸的铁钩,却对这少年人心怀感激。如果我还在当强盗,即便不被他们抓到,也没别的出路,一辈子都得混在这深山老林里,死了连个收骨头的人都没有。”
他又说:“过了四年,莽浮山大战,风铁骑的骑兵被蛮军围困在莽浮林中,粮草断绝,是我占着路熟,从小路将他们带了出来,凭功封为游击副将。退伍后又用退伍金买了田地宅子,娶妻生子,如今衣食富足无忧,这一切都拜太子所赐啊。”
我们悚然动容,说:“那年轻人,就是现在谋反的青都太子?”
向慕览缓缓摇了摇头,“羽太子谋反,我是不相信的。仓佝在客栈里说他是太子的人,我就决心接这笔单子了。”
颜途望着地下不说话,踌躇片刻,道:“这笔单子价钱倒是丰厚,救得了急,但被捅破就是灭门之罪,太危险了。”
向慕览说:“这事情干系太大,太子虽然于我有恩,和你们却没有关系。所以,你们如果要退出,我不怪你们。但我已经接了定金,即便剩我一个人,也会将她送到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