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二章 温特沃思监狱(第5/14页)

兰德尔是上尉,因此监狱的驻军中,除了弗莱彻爵士以外,可能没人比他位阶更高。兰德尔很有可能可以动用城堡里的各种资源,找到适合的地点供他随意拷打囚犯。

严刑拷打一定少不了,就算已经被判了绞刑。这个人天性是猫,他不会改变身高或眼睛的颜色,但他绝对不会错过把玩老鼠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坚决不去想早上可能发生的事,开始走向大门,结果迎面撞上一个冲进来的英国士兵。那人向后踉跄几步才恢复平衡,我则失去平衡飞出去,重重撞上大门门柱。我撞到了头,左半边身体也麻了。我抓着门柱撑起身体,耳中隆隆作响,传来鲁珀特的声音:姑娘,好好利用对方受惊吓的这一瞬间!

我头晕目眩地想着,是谁受到的惊吓比较大还不知道呢。我在口袋里疯狂摸索匕首,心里咒骂自己太笨,竟然没在进门前就把匕首抽出来。

那个英国士兵恢复平衡后,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不过我感觉惊吓的珍贵机会已经溜走。我放弃无谓的摸索,弯身从长袜里抽出短刀,顺势用尽全力站起来。那士兵朝我走来,他手往腰带探去的时候,我的刀尖已经从他下巴戳进去。他手还没举到脖子,便一脸惊讶,蹒跚退到墙边,然后身体慢慢滑落,生命也跟着溜走。他跟我一样,前来调查却没想到先拿出武器,一个小疏忽便要了他的命。感谢上帝让我没因为这个错误丢掉小命,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我觉得很冷,跨过那个抽搐的身体,刻意不回头看。

我循着原路冲回去,一直冲到阶梯转角。墙边有个地方,从两边来的人都看不见。我靠着墙站在那里,容许自己发抖、作呕片刻。

我在裙子上擦着汗湿的双手,从暗袋中找出匕首。这是我仅存的武器了,没有时间和胆量抽回那把短刀。我边在上衣上摩擦手指边想着,或许这样也好,他流的血非常少。想到抽出刀子会涌出多少血,我就退缩了。

匕首现在牢牢握在手中,我小心朝走廊看。我无意间释放出来的那群囚犯朝左边去了。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不过他们很可能会让英国人忙好一会儿。现在该去何处找人,我毫无头绪,既然如此,合理的选择就是远离他们引起的骚动。

我身后一道光从高处的窗缝里斜射进来,所以,这是城堡的西面。我移动时必须一直记得自己的方位,鲁珀特会在靠近南门的地方等我。

去找楼梯。我逼迫麻木的脑袋思考,试着推敲要往哪边去。如果想对某人用刑,很可能需要一个隐秘又隔音的地方。这两个考量之下,隔离的地牢是最有可能的地点,而这类城堡的地牢通常都在地下。在那里,厚重泥土能掩盖哭喊的声音,黑暗也能让那些管事的人看不见酷刑。

墙壁在走廊底部弯出一个弧度,我到了四座角塔中的一个,而角塔里有楼梯。

螺旋楼梯的开口在另一个弯处,楔形阶梯一路向下延伸,令人头晕目眩、视线模糊,脚步也容易踏错。突然从走廊微弱的光线中走进黑暗的楼梯井,更难看清阶梯之间的距离。我滑倒好几次,关节和手掌的皮肤都在我力图稳住身体时被石墙磨破了。

楼梯有个好处。从细窄窗户射入的光线,让楼梯井不至于暗无天日,而我从窗户可以看到主院。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的方位了。一小队士兵排起整齐的红色队伍,预备接受检阅,不过他们显然不是为了来见证某个苏格兰逃犯的行刑。院子里有座绞刑台,看起来阴森恐怖,不过没人在上面。我看到了绞刑台,肚子仿佛被揍了一拳:就在明天早上。我一步步走下楼梯,不顾已经磨伤的手肘和脚趾。

裙摆一阵窸窣,我到了地面,停下来侧耳倾听。四周一片死寂,不过至少这里有人迹,墙上烛台上有燃烧着的火炬,在旁边的花岗岩壁上投射出一圈摇曳的红光,每圈火光的边缘没入黑暗,然后遇到下个火炬的光圈时光明才再现。火炬的烟冒出灰色涡流,沿着走廊的拱形屋顶高挂空中。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走。我向前走,紧握匕首,随时准备攻击。我悄然无声走在走廊上,感觉毛骨悚然。我曾在白昼以观光客的身份,和弗兰克一起参观过许多历史悠久的城堡,见过类似的地牢。不过当时厚重的花岗岩块被天花板凹洞中的日光灯一照,看起来没有现在这么可怕。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不敢进到又小又湿的密室,那些房间已经弃置超过半个世纪了。见到那些老旧可怕的廊道、厚重的牢门和墙上生锈的镣铐,我以为自己能够体会囚犯关在牢房里的痛苦。现在我笑自己当时太天真。有些东西,就像杜格尔说的,光靠想象绝对无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