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二章 温特沃思监狱(第13/14页)

它的牙齿刺进斗篷衬垫,力量大到在我手臂留下瘀青。它比我想的还重,我措手不及,手臂沉了下去。我原本打算把这只野兽丢到墙上,或许可以让它晕倒。结果是我自己跳到墙上,把狼压在石块和我的臀部之间。我挣扎着用松开的斗篷包住它。它的爪子撕裂我的裙子并抓伤我的大腿,我膝盖用力撞向它的胸口,它发出窒息的吠声。这时我才发现,那些音调古怪的咆哮是我发出来的,不是狼。

奇怪的是,这时我一点也不害怕,虽然刚开始看见那匹狼跟在身后,确实把我吓坏了。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我杀它,就是它杀我。所以,我要杀它。

当身体处于强烈挣扎的状态时,只要越过了一个点,人就会放任自己用尽力气,不顾一切地豁出去,直到挣扎结束。女人的点通常是在生孩子的时候,男人则是在战斗的时候。

过了那个点,所有疼痛或受伤的恐惧都会消失。生命在那个时候变得非常简单,你会努力做你正在做的事,或者失败而死;而究竟会活会死,并不真的重要。

我在病房实习时见过这种挣扎,但从没亲身体验过。现在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锁死在我前臂上的嘴巴上,还有不断扭动撕扯我身体的怪物。

我试图拿它的头去撞墙,但不够用力,没什么用。我很快就累了,要是这匹狼状态很好,我不会有任何机会。虽然我现在机会也不大,不过总要尽力一搏。我压住它,把它固定在身体下方,闷在腐烂尸臭中。它几乎立刻恢复力气,开始在我身体下方扭动,不过当它放松的那一秒钟,已经足以让我挣脱手臂,一手从下方钳住它的口鼻。

我的手指从它的嘴角挤进去,成功避开尖锐的裂齿。它的口水沿着我的手臂流下。我身体整个压在狼的上方,监狱高墙转角大约在我前面十八英寸。我必须带着身体下方这团扭动起伏的愤怒怪物,往那里移动。

我踩着凌乱的步伐,身体全力下压,一英寸一英寸向前推进,不断努力避免它的尖牙咬到我喉咙。移动这十八英寸,花不了几分钟,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我困在缠斗当中,它的后脚抓破我的双腿,更奋力地寻找施力点,企图撕裂我肚子。

终于,我看到转角了。石头砌成的钝角就在眼前。现在麻烦了,我得想办法搬动狼的身体,好让我两手都放在它的口鼻下方,而我却永远没办法生出搬动它所需的力气。

我陡然滚开,狼立刻滑进我和墙面之间的小小空间。它还来不及站起来,我的一只膝盖就铆尽全力顶了过去。我的膝盖撞到它身体侧面时,它哀嚎一声,接着我飞速将它固定在墙面上。

现在我两只手都在它下巴下方,其中一只手的指头还在它的嘴里。我感到手套下方的关节有一阵扩散的疼痛,但我没理会,只是铆足劲把这毛茸茸的头一次次向后撞,以墙的转角作为固定它身体的支点。我想我的手可能会断掉,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它没发出声响,但我感觉它脖子折断的那一刻,整个身体抽搐了一下。它紧绷的四肢,还有膀胱,瞬间都放松了。我过度用力的手臂现在松弛下来,身体也垮坐下来,和濒死的狼一样脚步不稳。我感觉它的心脏在我脸颊下方抽搐,那是它唯一还在挣扎的器官。它湿黏的毛发,散发出氨水的气味。我想移开身体,但没有办法。

我想我一定睡了一会儿,虽然枕在狼的尸体上,听起来很诡异。我睁开眼,监狱发青的石墙就在我面前几英寸处。一想到墙的另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我立刻想站起来。

我在壕沟里绊了一下,斗篷挂在一肩上,拖在身后。我踢到雪里的石头,胫骨撞上半掩的树枝,疼痛万分。我潜意识里一定知道狼通常是成群行动,因为当我听见四面八方都是狼群从森林传出的嚎叫时,我似乎不感到惊讶。若要说我有感觉,那就是怨恨的怒气——这像是个阴谋,刻意要阻拦和延误我的行动。

我疲惫地转身,看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此时我已经离开城堡,身处空地,没有墙可以靠,手里也没有武器。消灭第一匹狼,大部分是运气帮了忙;但要我徒手再杀另一匹,那是绝无可能的——而且到底还有几匹狼呢?我曾在夏夜的月光下亲见享用猎物的狼群,少说有十匹,我也依稀记得牙齿摩擦和骨头碎裂的声音。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是否还要背水一战,或者干脆躺在雪地里放弃。把所有条件考虑一轮之后,我觉得后面这个选项特别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