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二十一章 接踵而至的艰难时刻(第2/7页)
他嘴唇优雅的弧线一紧,嘴角的纹路也陷得更深,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他把眼镜搁置一旁,起身,拿掉假发,走向橱柜,把假发安放在空的假发架上。他看见另一顶假发上的深色沙砾后,顿了一下,不过表情看不出显著的变化。他拿下假发后,露出一头深色的头发,浓密、滑顺,闪闪发亮,看起来熟悉到十分恼人,差别只在于这是及肩长发,并以蓝色缎带绑在后头。他拉开缎带,从书桌上拿起扁梳,梳开被假发压扁的头发,再重新绑好。我好心帮他举起镜子,好让他看看成果。他用夸张的动作拿过镜子,放回原位,然后以几近摔门的力道关上橱门。
我无法判断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发作,是希望让我不安——如果是的话,的确产生效果了,或者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时一个勤务兵走了进来,手上拿着装着茶具的托盘,稍稍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兰德尔还是没说话,倒了一杯茶给我。我们再度相对啜饮。
最后我说:“别告诉我……嗯,让我猜一下。这是你新发明的拷问法:虐待膀胱。你不断给我喝东西,逼我把事情全盘托出之后,才能换到五分钟的膀胱解放时间。”
我这样一猜,他竟笑了出来。大笑使他的面容变化不少,于是我很快就了解到,为何书桌左下角的抽屉里有那么多女性化字迹的香水信封。他既然不小心笑了,索性开怀大笑。笑完以后,他又盯着我,嘴角还是微微挂着笑意。“不管你是什么人,夫人,至少你很有趣。”他边说边拉了一下门边的铃,召来勤务兵,指示他带我去使用必要的设施。他帮我开门,嘲弄地鞠了个躬,然后补充说:“不过要小心,别半路让她跑了,汤普森。”
我虚弱地倚着厕所的门。没有他在旁边,整个人放松不少,只可惜不能太久。其实,从我听说过的事迹,再加上个人经验,足以让我判断出兰德尔的真实性格。可恨的是,在某些瞬间,弗兰克的身影会重叠在他那美丽而残酷的外表上。逗他笑真是错了,我心里想。
我坐下来,不去理会那股恶臭,专心思考眼前的问题。逃跑看来不太可能。汤普森在旁边戒备着,兰德尔的办公室又位于建筑物的中央。虽然城堡不过是石头砌成的围栏,这堵墙却有十英尺高,城门也有内外两道,且守备森严。
我想过假借身体不舒服,一直躲在厕所里,但很快就放弃了。原因不只是这里环境太差,重点是采用拖延战术意义根本不大。除非拖延可以带来什么效益,但事实并非如此。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兰德尔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我在他手上,他高兴玩多久就玩多久。我再度后悔逗他笑了,因为有幽默感的虐待狂尤其危险。
我疯狂思考着,想从我对他所知的事情当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我隐约想起一个名字。我只是隐约有点印象,而且对他所知不多,但我希望那方向是对的。这张牌小得可怜,却是我手上唯一的牌。我深吸一口气,匆匆再解决一次,然后走出庇护所。
回到兰德尔的办公室后,我把糖加入茶里,然后小心搅拌,接着又加奶精,尽可能拉长这些仪式的时间,最后还是不得不看向兰德尔。他用最舒服的姿势向后靠坐,茶杯优雅地悬在空中,可以清楚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不必担心会坏了我的胃口,因为我根本没胃口。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我说。
他微笑着,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热茶才回答:“什么都不做。”
“真的吗?想不出新把戏了吗?”我惊讶地抬起眉毛。
“我不在乎你这样想。”他的口气跟平常一样礼貌,但目光又在我身上游走一遍,一点都不礼貌。
“不。”他说,目光停留在我的上衣领口边缘。我把头巾塞在那里,使乳房上半缘露了出来。“你非常需要上点礼节课,我虽然很愿意教你,但恐怕不知何时才能办到了。我下次发送邮件时,会送你去爱丁堡。就算你抵达时身上带着明显的损伤,我也不在意,而我的长官只会以为是我太粗心。”
“爱丁堡?”我无法掩饰惊讶。
“对。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托博瑟吧?”
我听说过。那是当时最恶名昭彰的监狱,因为脏乱、犯罪、疾病和黑暗而远近驰名。很多关在那里的囚犯,等不到审判就死了。我艰难地咽咽口水,硬是压下喉咙后方冒上来的苦涩胆汁,混着甜茶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