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十章 魔月之下Ⅱ(第4/26页)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他心惊胆战地想着,今天不行,今天我不能让他指使我。即使他发怒,我也不会听他的。
但那家伙如果真的发怒了,大声叫喊,该怎么对付呢?说不定那恶毒的灵柩猎手会出来把他杀了。锡弥已经豁出去了,他甘愿为朋友付出生命,但必须死得值得。
因此他站在冷冰冰的阳光里,不断转换着站姿,心中犹豫不决,真希望自己更聪明些,好想出一个行动计划。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接着又是一个小时。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每一刻都是一阵痛苦的煎熬。他感到,已经找不到任何机会帮助苏珊小姐了,他茫然若失,不知如何是好。这期间,他听到一阵类似雷鸣的声音从西面传来……虽然像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不太可能打雷。
他刚决定无论如何要冒险闯一次庭院——庭院暂时荒无人烟,他也许能穿过院子进入房子的主体部分——这时候,一直都令他提心吊胆的那个家伙从马房里趔趔趄趄走了出来。
只见米盖尔·托里斯佩戴着收割节饰物,喝得酩酊大醉。他一步摇到东,一步晃到西,迷糊地打着圈往院子中央走,他的宽边帽系绳吊在皮包骨头的头颈里,白色的长发在风里飞舞。他裤裆前边是湿的,仿佛他撒尿的时候忘了把那玩意的拉链拉下来。他一只手里拿了个小陶罐,眼神凶狠而迷茫。
“这是谁干的?”米盖尔大声喊道。他抬起头,张望着午后的天空和飘浮其中的魔月。尽管锡弥不喜欢这老头,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禁涌起一阵同情,因为,直视魔月会带来厄运,真是这样的。“这是谁干的?我在问你,你快告诉我,小子!告诉我!”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米盖尔叫得太用力了,以至于脚底打滑,差点摔跤。他举起拳头,好像是要用拳头打得月亮上边那张咧着嘴的笑脸开口回答,接着他疲惫地放下了手。这时,又有一些米酒从罐口泼了出来,把他身上又弄湿了一块。“娘娘腔,”他咕哝道,接着他摇晃着走到墙脚(中途差点被灵柩猎手那匹马的后腿绊倒),靠着土墙坐下。他大口地喝着罐子里的酒,然后拉起宽边帽,盖在脸上,遮住眼睛。他的手臂抬起罐子,很快又收了回来,仿佛他终于抬不起它了。锡弥一直等待着,注视着,直到看见老头那钩着罐子把手的拇指松开,手也懒散地滑落到鹅卵石地上时,他才开始往前挪动,接着又决定再等一小会儿。米盖尔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卑鄙自私,锡弥觉得他或许还会玩什么花招。很多人喜欢来这一手,特别是那些卑鄙自私的人。
他一直等到听见米盖尔干涩的鼾声,才小心翼翼地牵着卡皮走进院子,骡子每一次脚蹄声都把他的心提到喉咙口。不过,米盖尔没有受到惊扰。
锡弥把卡皮拴在栅栏的一头(卡布里裘斯难听地叫着向拴在一边的马打招呼,锡弥为此又吓了一跳),接着他迅速走到了正门门口,他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会踏入这扇门。他把手放在铁插销上,回头再看了一眼,老头正靠着墙熟睡,于是他打开门,踮着脚尖走进去。
阳光从敞开的门洞照进来,他在那块椭圆的光里站了一会儿,肩膀一直耸到耳根子下面,他觉得随时可能有一只手抓住他的后颈(无论你把肩耸得多高,品行不端的人总是能找到你的后颈,然后抓住它);接着会传来愤怒的声音,质问他想在这儿做什么。
大厅空荡荡的,异常安静。对门的墙上挂着一条挂毯,上面是牧人在鲛坡上赶马的情景;另外还有一把断了一根弦的吉他。不管锡弥多么轻手轻脚,他的脚步声仍旧在房子里回荡。他不禁有些发抖,现在,这里成了凶宅,是个可怕的地方,这里很可能有鬼。
但不管怎样,苏珊在这里。在某个角落。
他穿过大厅那头的双重门,走进会客厅。在高耸的天花板下面,他的脚步声显得更加响亮。历届过世的市长从墙上俯视着他;仿佛无数双幽灵般的眼睛的视线追随着他,把他看成一个入侵者。他知道那些眼睛只不过是图画而已,但他仍旧……
其中的一个尤其让他感到心烦意乱:那是个一头红发的胖男人,长着沙皮狗般的嘴巴,眼里闪着恶意,仿佛在质问,一个傻乎乎的客栈下人到市长府邸的大厅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