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二章 窗边的女孩(第4/8页)
两个人骑着马一言不发地往城里赶去,两个人都各怀心事。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了德尔伽朵家的房子。罗兰抬头一看,只见苏珊正坐在窗边,秋日早晨灰暗的光线映衬出一个明亮的轮廓。他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尽管他当时不知道,在此后的岁月中,每当他想起她,那幅画面总会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可爱的苏珊,窗边的女孩。我们就这样与此生挥之不去的幽灵相遇;它们像可怜的乞丐般毫不起眼地坐在路边,如果我们注意到它们,也不过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上一眼。我们从未想过它们是在等待。但它们的确在等着我们,当我们走过这段路之后,那些幽灵就会收集起记忆的断章残片,沿着我们的足迹一路跟随,一路追赶,慢慢地,慢慢地追赶。
罗兰向她抬起一只手。本打算贴近他的嘴,给她一个飞吻,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举动太疯狂了。于是在碰到嘴唇之前,他把手继续抬高,在额上轻轻触碰一下,做出了一个调皮的敬礼姿势。
苏珊笑了,也同样回了个礼。没有人注意到科蒂利亚,当时她正冒着毛毛雨在菜园里查看最后一批笋瓜和尖根。她站在那里,一顶宽边帽几乎拉到眼睛的位置,一半身体都躲在看守南瓜地的稻草人身后。她看见了罗兰和库斯伯特经过这里(她几乎没怎么注意库斯伯特;令她感兴趣的是罗兰)。她的目光从马背上的少年看到苏珊,看见她坐在窗边,像金丝笼里的鸟儿一样开心地哼着小曲。
科蒂利亚心中飘起一团浓重的疑云。苏珊情绪上的变化——从难过和愤怒交替爆发变成一种心不在焉但心情愉悦的顺从——这种转变太突然了。或许那根本就不是顺从。
“你真是疯了,”她对自己小声说着,手还是紧紧抓着弯刀的柄。于是她在泥泞的菜园里蹲下身来,开始疯狂地砍尖根的藤,挖出根茎,再准确地把根茎甩到房子那边去。“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我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会比旅者之家的醉汉更懂得矜持。”
但他们微笑的样子不对劲。他们对彼此微笑的样子。
“这再正常不过了,”她小声说,继续着砍挖和投掷。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差点把一个尖根一切两半。小声自言自语的习惯是她最近才养成的,因为收割日正在日益临近,对付她兄弟那麻烦不断的女儿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大。“人们互相微笑,就这么简单。”
那个敬礼和苏珊的回礼也是这样。楼下是个帅气的骑士,看见了这个美貌的姑娘;上面则是这个姑娘,愿意接受来自这样一个骑士的赞许。这只是青年人之间的吸引,就那么简单。但是……
他眼中的表情……还有她眼中的表情。
无稽之谈。但是——但是你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是的,可能吧。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要给苏珊一个飞吻……但在最后时刻记起要注意举止,于是一个吻变成了一个敬礼。
就算你看见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年轻的骑士总是风流倜傥,尤其是离开父亲的视线之后。那三个男孩本来就是惹了祸才到这儿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错,这些都没有错,但还是无法解开她心里的疙瘩。
5
罗兰敲敲门,是乔纳斯开了门,把两个男孩让进治安官的办公室里。乔纳斯的衬衫上佩有一个代表副手的星星,他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孩子们,”他说。“快进来,外面在下雨呢。”
他退后一步让他们进来。罗兰发现他的瘸腿更明显了;他猜那都是潮湿天气惹的祸。
罗兰和库斯伯特走了进来。房间一角放着一个煤气发热器——毫无疑问,里面充的肯定是从西特果的“蜡烛”里喷出来的气——这个大房间,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很凉爽,而这次简直热得让人窒息。三个监房里关着五个满脸愁云惨雾的醉汉,四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被单独关在中间的小房间里,她双腿叉开地坐在床上,露出一大块红色内裤。罗兰担心她要是再喝酒,恐怕就清醒不过来了。克莱·雷诺兹倚在布告牌边,用扫把上的稻草剔牙。副手戴夫坐在掀盖书桌旁边,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透过单片眼镜瞅着面前的棋盘。罗兰发现他和伯特打断了一个城堡游戏,但一点没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