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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豚(第2/6页)

“一个巫师。”她不愿说出名字。她不愿回想一切。她想将一切抛诸脑后,毋须报复,毋须追逐。让它们尽留在自己的怨恨中,将它们放诸身后,遗忘。

黎白南没有追问,但问道:“你在你的农庄,可否免受他们侵扰?”

“我想可以吧。如果我不是这么疲累、被扰乱……被……扰乱意识,以致无法思考,我不会怕悍提。他能做什么?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我不应逃离他。但我只感受到她的恐惧,她那么幼小,只知道畏惧。她必须学会不再怕他,我必须教导她这点……”她神志游离,卡耳格的思绪流入脑海。她刚刚是说卡耳格语吗?他会以为她疯了,一名喃喃自语的老疯妇。她偷偷抬头望他一眼,他黑亮双眸没望着她,而凝望一盏低悬玻璃油灯中的火苗,一簇细小、静止、清澄的火焰。他的脸对年轻人来说,太过忧伤。

“你是来找他的。”她说道:“找大法师。雀鹰。”

“格得。”他说,带着淡淡微笑看她。“你、他,还有我,以真名示人。”

“你跟我,是的。但他,只对你我如此。”

他点点头。

“妒恨的人、恶意的人,对他造成危险,而他现在没有……没有抵抗的能力。你知道吗?”

她无法勉强自己说得更明白,但黎白南说道:“他告诉我,他身为法师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倾用来拯救我及所有人。但这很难相信。我不想相信他。”

“我也是。但的确如此。因此,所以他……”她再度迟疑,“他想独处,直到伤痛完全愈合。”她最后谨慎说道。

黎白南说道:“他与我一同在黑暗之地,在旱域。我们一同死去,一同翻越该处山脉。人也可以翻越山脉返回人世,有路可走。他知道。但那山脉名为苦楚。那些石头……石头会割人,而伤口不易痊愈。”

他低头看着双手。她想着格得那划破割裂的双手,紧握掌上伤口,迫使割痕贴拢闭合。

她自己的手握住口袋里的小石子,她在那条陡坡上捡起的真字。

“他为什么避不见我?”年轻人哀喊,接着静静说道:“我的确盼望能见着他。但他若不愿意,自当就此罢休。”她看见了如同黑弗诺使者所表现的端礼、文质彬彬以及尊严,她赞赏这些,她明白其价值。但她因他的哀凄而爱他。

“他一定会到你身边,只是得给他时间。他伤得如此深刻,被剥夺了一切。但每当他提及你,说到你的名字,噢,我在那一刻看到原本的他,也是他将再度回复的样子:充满傲气!”

“傲气?”黎白南好似讶异地覆诵。

“是的。当然是傲气。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资格自傲?”

“我一直把他想成……他太有耐性了。”黎白南说,因为自己贫乏的形容而笑。

“现在他毫无耐性。”她说:“而且对自我严苛得过分。我想,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让他自行摸索,然后,像在弓忒常说的,直到穷尽自身极限……”突然,她也撑到了极限,疲累不适。“我想我现在必须休息了。”她说道。

他立刻起身。“恬娜夫人,你说你逃离一名敌人,又遇上一名;但我来寻找朋友,却又寻得一位。”他的机智与善良令她微笑。真是好孩子,她想着。

她苏醒时,船上一片嘈杂:木块吱吱嘎嘎作响、头上跑过脚步登登声、船帆震动、水手高喊。瑟鲁不易唤醒,神情呆滞,也许有点发烧,但她的体温一向热到恬娜很难判定是否正常。拖着如此脆弱的孩子徒步走十五哩,加上昨天发生的一切,恬娜心怀歉疚,试着振奋瑟鲁的精神,开始诉说两人正在一艘船上,船上有位真正的王,她们所在的小房间是王的房间,船要带她们回到农场的家,云雀阿姨会在家里等着她们,雀鹰或许也会在。但连最后一点都引不起瑟鲁的兴趣。她完全呆板、迟缓、死寂。

在她瘦小手臂上,恬娜看到一道痕迹——四只指痕、泛红如烙痕,仿佛来自捏抓的淤青。但悍提没有硬抓,只是碰触她。恬娜曾告诉她、承诺她,他再也不会碰触她。承诺已打破,她的言语毫无意义。在装聋作哑的暴力面前,什么言语能有意义?

她俯身亲吻瑟鲁手臂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