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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渐佳(第2/8页)

格得精疲力竭,依然沉眠。他的脸朝上,露出四条白疤。

“他是被烧伤的吗?”瑟鲁悄声问道。

恬娜没立刻回答,她不知道这些疤痕的来历。很久以前,在峨团大迷宫的彩绘室中,她曾经嘲弄地问他:“是龙吗?”而他严肃答道:“不是龙。是累世无名者的远亲,而我知道它的真名……”她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她明白“烧伤”对孩子的意义。

“是的。”她说道。

瑟鲁继续望着他,头略略侧偏,让完好的眼睛能看着他,像只小鸟,像只麻雀或雀鸟。

“来吧,小雀儿,小鸟儿,他需要睡眠,你需要桃子。今早也有熟透的桃子吗?”

瑟鲁小跑步出门,恬娜追随在后。

孩子吃着桃子,研究一下她昨天种植桃核的地方。发现没有小树冒芽时,她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但什么都没说。

“浇水吧。”恬娜说道。

蘑丝阿姨近午时抵达。她身兼女巫与工艺人,擅长用高陵沼泽的灯心草编篮子,恬娜便请她教导这门技艺。在峨团长大,恬娜学会该如何学习;身为弓忒的外来者,她发现人们喜欢教导,所以她学会如何受教,进而被接纳、让她外来者的身分获得谅解。

欧吉安将自己的知识授与她,火石也是。学习是她的习性,因为总有许多事可以学,超乎她身为见习女祭司或法师学生时所能想象。

灯心草已浸泡一段时间,今早她们要把灯心草分成一条条。这件细活儿不太复杂,也不太占注意力。

“阿姨,”恬娜开口道。两人坐在门阶前,中间一个碗浸泡着灯心草,前面一张垫子摊放割成一条条的草带。“你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巫师?”

蘑丝的回答非常曲折,一开口就是她惯用的格言,字句故弄玄虚。“慧眼相识,”她深沉地说:“天赋不藏。”然后说了个故事:有只蚂蚁在一座皇宫捡起一小根头发,带回蚁巢,到了晚上,地底的蚁巢像颗星星般发光,因为那是伟大法师布洛司特的头发。但只有智者方能看到闪亮的蚁巢,凡人之眼只看得到黑夜。

“所以需要训练吧。”恬娜说。

蘑丝暧昧地回答,大意就是不一定。“有些是与生俱来。即便本人不知晓,还是存在,就像藏在地穴内的法师头发会发出光芒一样。”

“是的,”恬娜说:“我看过。”她利落地划开一根灯心草,将分开的两半放在垫子上。“那你怎么知道一个人不是巫师?”

“不在。”蘑丝说:“亲爱的,力量不在啊。你听我说,如果我有眼睛,我可以看到你也有眼睛,对吧?如果你眼盲,那我也看得到。如果你只有一只眼睛,像那孩子一般,或是你有三只,我也看得到,不是吗?但如果我没有眼睛可以看,那么,除非你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知道你有没有眼睛。然而我可以,我看得到,我知道。第三只眼!”她拍了拍额头,大声干笑,像母鸡刚生下蛋的欢贺啼声。她很高兴终于找到言词来叙述她的意思。恬娜终于发现,她许许多多故弄玄虚及隐晦不明的词句,不过是她不擅言词的表现。没人教她该如何连贯思考,没人肯聆听她想说什么。所有人对她的期盼,就是模糊不清、神秘兮兮、喃喃自语。她是个女巫,不须言词清晰。

“我懂了。”恬娜说:“那么,或许你不想回答这问题,不过你用第三只眼,用你的力量看着一个人时,你看得到他们的力量,或看不到,是吧?”

“其实比较像是‘知晓’。”蘑丝说:“‘看’只是一种说法。这跟我看到你、看到灯心草、看到那座山不一样。应该是‘知晓’。我知道你有什么,那可怜脑袋空空的石南没有什么;我知道那亲爱的孩子有什么,而那边那男子没有什么;我知道……”她说不下去了,嘟囔着啐了一口。“只要是女巫就会知晓另一个女巫!”她终于清楚、不耐烦地说。

“你们认得彼此。”

蘑丝点点头。“哎,没错。就是这说法。认得。”

“那巫师就会认得你的力量,然后知道你是女术士……”

但蘑丝对她咧嘴笑,笑涡埋在一脸皱纹中。

“亲爱的,”她说:“你是指男人、有巫术的男人吗?有力量的男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