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六章 在哀伤的夏夜(第4/6页)

多杀这个文书官也没什么用吧?

学长将文书官掷远,他又爬着回来抱住木箱。

「你怕不能交代?」学长沉郁的笑,「你告诉铃木大佐,是我们拿去了。」「你们是哪来的间谍?可恶的支那猪……」文书官断了腿,还不断的怒骂。

学长仰望星空。

不管发生了多少残酷血腥,星星依旧欢笑的闪烁,在这淡漠的夏夜里。

「我们是『夏夜』。」他在沙地上写着,让文书官看清楚那两个汉字,「等你见到铃木大佐,就这样告诉他。要他等着,我们会去跟他要回这笔血债。」

他们打昏了文书官,将所有的研究报告都取走,然后放火烧了这个残忍的实验营地。

「我们应该烧掉这些报告。」殃虚弱的说。

「不,」林越抹去颊上的泪,

「这是我们同学、老师尸骨堆积起来的血泪。我们该研究这些,用以行善,才真的能够凭吊他们。」

学长和另一个学妹赞成,殃只是落泪,没有说话。

那一个夜晚,「夏夜」成立了。

「学长成立了『夏夜』。当时的政府接纳了我们,也接纳了我们的研究。

或许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大师傅淡漠的说,「我们在云南成立了研究所。当时有许多流亡学生,在那种战争的时代……许多人家破人亡。

我们召集这些一无所有、只余学术热诚的学者,从事蛊毒之类的研究。渐渐有了规模,后来为了躲避战火,随着迁播来台。」

他望着火红灿烂的夕阳。夏夜,即将降临。

「学长和我都是学医的。一开始,我们一面研究,一面互相学习。另一个学妹是学哲学的,后来她就着资料整理,开始深探幽冥。而殃……她是学声乐的。」

大师傅苦笑,「在我们那个年代,学声乐的女生很稀少,若非有一定家底和财富……但她不是因为家世和富有。」

「她天生是个声乐家,若不是战争爆发,破碎了她的家庭,她应该在维也纳深造才对。她一直很惶恐、害怕。但我们没有注意到她的孤独……当时我和学长学妹都致力于『夏夜』,像是投入没天没夜的工作可以忘记自己已是异类。」

「殃那时在帮植物学的老师建立温室。后来到台湾她也如此。但她封闭自己,除了对植物歌唱,几乎不与其他人交谈。」

后来,红十字会跟他们接触,发现殃歌唱足以促使植物生长开花结果,跟她提及红十字会也有人拥有类似能力,并且开堂授课,她就执意去了红十字会。

后来听说胆怯、温柔的殃居然成了妖异猎人,并且固执追捕逃过战犯命运的铃木大佐,将他斩杀在御小角本家的大厅,大为惊讶。

但当时,学妹失踪,学长外出云游,夏夜只有他独撑。他花了一些时间安排,才去探望殃。

他终于知道殃为何滞留在红十字会不归,为何成为妖异猎人。她恋爱了。她和红十字会最出色的法师成了搭档和情侣,她陪着法师到处追猎,并用没有被妖力污染的纯净歌声编构完整而柔韧的咒网。

「恋爱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大师傅微笑,带着模糊的感伤,「原本失去笑容的她,变得这样美丽、温柔,总是微笑着。她是多么美啊,她的声音和她的人……她是多么美啊……」

那时她的恋人凯撒,喜欢叫她「Dryad」。这其实是个美国人的错误转译,他知道殃姓林,林是树木的意思,而她又是树妖体质的人类。那个美国人将殃介绍给凯撒时告诉他,殃是「Dryad」,林精。

大师傅去红十字会几个月,和凯撒处得很好。觉得这个年轻法师应该会让殃得到幸福,感到很安慰。「夏夜」不能没有他,他便和殃和凯撒告别,回到「夏夜」。

等他知道殃出了意外,已经遍寻不到她的踪影了。身受重伤的凯撒已有老态,口口声声说殃已经死了。

他不相信。

他们被强迫改造成妖怪,血脉有着神秘的连结。他知道殃出了大事,但还没有死亡。

他的预感是对的。云游的学长将毁了半张脸、残废、连声带都受损的殃带回来。她身心都受到巨创,而且感染严重的尸毒,连林越都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她不肯开口,盲哑如静默动物。大师傅见过太多心伤而死的人,他害怕这个温柔的学妹也将枯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