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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或跃在渊(第4/6页)

元平四年刚开春不久,我收到圣旨。圣旨上说高济大捷,史君毅在去年十月率大军攻下了忠州,随即挥军北上,与李浑部前后夹击倭奴,并将倭奴驱赶至汉平城旧地,圈了起来。倭奴请降谢罪的使臣已经来了六批。

我读了两遍,没有一字提到北疆。

我想在北疆铸把利剑,可是圣上给我镔铁吗?莫非圣上并不关心北疆,只是要给我一个葬身之地?放下圣旨,我的心头沉重,眉头皱得比以往更紧。

“大人,大人!”窦众卿叫了我两声,“云州的仓廪已经没有了存粮,那些农民都要大人把种子发给他们。现在他们都聚在了公署大门前……”

“连种子都要吃吗?真到了这步田地了吗?”我低语问了两声,窦众卿点了点头。

“推我出去,我去和他们说。”

外面朔风凛冽,我看到聚集在公署门口的百姓,几个差拦着他们,差点张不开嘴。

“乡亲们,这么冷的天,你们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吗?”我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压过了百姓们的喧哗。

一个满脸沟壑满头白发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出来,身上的布袄补得已经不能再补,还是露出了里面发黑的棉絮。

“大人,我们是范夫人乡的,我们乡实在没东西吃了,连树皮都已经吃完了。跑到县里,县令说让我们等着,可我们哪里还等得住啊!婆娘们没奶,光是饿死的娃就已经十几个了……大人,开恩啊……”

一片要我“开恩”的喊声随他响起。我开恩?我有什么恩可开?真的吃了种子,往后的日子不要过了?“大人,卑职前两日已经把云州武啸星将军的残部召回了,是不是要派出来压压?”窦众卿轻声在我身边道。

我摇了摇头,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不是我明可名握着粮食不肯放,可我手里的确没有粮食了啊。就连军中的军粮,我也都派去了各个县……”

“大人,把种子拿出来吧,反正种下去也收不到,不如先吃了吧……”

辽东路的土壤其实是举国最肥沃的,连土都是黑的。若非匈厥古,开春的时候只要洒一把种子下去,什么都不必管秋天都能有好收成。匈厥古……我心头一痛,看着这些饥色满面的乡亲,我决定要铸剑,即便皇帝不给我镔铁,我就是用双手挖也要挖出来!

“乡亲们,外面风大,你们不如先回去,留几个说话的人跟我进去,慢慢谈,行么?”我身上是皮袄已经耐不住了,何况他们之中有些人还穿着单衣。

人群中一阵骚动,五个长者站了出来,面露希冀之色。

散去人群,我让差役把公署的火盆都放在堂上,众人围着火盆坐了。

“晚生明可名,这位是窦主薄,几位老人家如何称呼?”我拱了拱手。

几个老人连忙回礼,口称不敢,年纪最大的那个开口道:“老儿们都是范夫人乡的,乡里大半都是姓范的。老儿是族长,叫范正颜,他们都是老丈的族堂兄弟。”

我又一一行礼,道:“小子接管燕云,初来乍道,各地地方志尚未看完,于贵乡情形不很清楚,能否有劳老人家指教一二。”

范正颜回礼:“大人客气了。大人,范夫人乡归玄远县管,是最靠近匈厥古的乡县了。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匈厥古来得越来越勤,见到男丁就杀,见到妇女就掳掠回去,实在是无法耕种啊。”

我点了点头,燕云问题的根结,说到底就是匈厥古,心下黯然,道:“老人家,放种粮固然能解一时之饥,但是这一整年再怎么过?若是诸位乡亲相信晚生,小子即便粉身碎骨也会为乡亲们找来粮食……若是乡亲们信不过晚生,尽管去抢种粮,晚生手里的刀枪绝对不回向着大越百姓。”

范正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道:“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小老儿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大人善待我等草民,我等自然也不敢和官府作对。只是大人啊,那种子不种下还能吃,种下去可就血本无归了啊……”说着,范正颜等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施礼告退。

想当年我只是个流浪街头的混混,现在却要担负起两州百姓的性命安危。把云州事务交代给窦众卿之后,我再次登车前往山海州。此行我一定要见见辽东路布政使甄国栋。随车的,还有纹银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