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你们什么时候活过来的?(第3/5页)
这一刻,我深深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啊。
片刻间十六楼已经到了,我硬着头皮移出电梯,向走廊深处摸去,一面幻想着自己其实深藏不露,乃是本土007,身怀绝佳的格斗技巧和逃脱技术,万一被人发现了,还能以一当十,打完慢走。顺便也幻想了一下我今天穿着一身名贵的西服,因为看007系列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看占士邦穿了什么衣服,以此判断国际时装界今年对男性体形的要求是侧重于肩膀的流线呢,腹部肌肉分布状态呢,还是臀部曲线。诸位,这不是我的言论,是我老婆说的。我当时很想表示不同意,但狄南美用了一种很极端的办法来驳斥我的意见——她抓回来十几个巴黎时装界的顶级男模,在我家客厅走来走去,以证明蓝蓝所言不虚。
受到这种非常规的精神刺激之后,我郁闷不已,只好悻悻地跑去睡觉。半夜有一种奇特的不祥预感令我蓦然醒来,发现自己床边无数电源灯像狼眼睛一样贼亮贼亮的。阿三幽怨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我觉得有充足理由相信,它们是在进行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看是不是要下手帮我整容。
靠着这点儿想象给我带来的激励,我终于走完整条走廊,所有门都紧紧关着,看样子没有办法从正常途径进入演播室。彷徨无策,我团团乱转,阿BEN毕竟沉着,说道:“你刚才提到的那卷带子,我记得是在天花板上拍的。”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它:“你这会儿和我闲扯什么?”
它郁闷地叹口气:“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再爬一次天花板呢?”
我恍然大悟,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对的对的。喂,这个地方的建筑图你还有没有?”它从我怀里蹦到旁边的一个文件柜上,“嘀嘀嘀”地查看起资料来,一面自言自语:“多少年了,等他们再办一次选美等到我电池都要过期了。”片刻后对我说,“有了,这几年内部结构变了不少呢,幸好我一直在同步自动更新。”
既然有了地图,我便要重做冯妇,马不停蹄地直奔对面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当真是天助我也。有一个隔间上方的通风口居然敞开着,我小心翼翼地踩上马桶,登上水箱,爬上隔间墙面,先把阿BEN放上去搁稳当了,自己再钻进通风口,双手一用力——想象中应当一跃而上,身姿矫健的,现实却是我马齿渐长,又很久不曾锻炼,比不得当年的灵活身手了。
阿BEN看我“呼哧呼哧”就是爬不上去,很好心地过来顶住我的大腿,把我一点点顶了进去,终于半身成功着陆了,它无限缅怀地说了一句:“当年咱们家摄像机把你背上来一定很辛苦吧?”如果我曾真的爱过你,那我就永远不会忘记。 但,请你原谅— 我还是得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下去……
阿BEN狂笑起来:“老关,恭喜你啊,居然还有人当你是抢手货。”
我顺手把阿BEN这聒噪家伙的音响接口拔掉,凭借着对下方声音的判断,轻轻撬开了通风口的条状板。偷眼向下看去,那里围着三个人,似乎正在看片子。再定睛一看,我浑身冷汗涔涔而出,几乎当场脱水。
检片室内正在放映的,的确是亮堂堂电视台记者拍摄的火灾现场,这并不出奇。出奇的是,在影像当中,有那么小小的一段是经过剪辑加进去的——那是一群电器排成蛇形,雄赳赳地走上大街,在街边打晕三轮车夫抢车的场景。断后的赫然是大大,它还扬着电源线招呼大家保持队形!
不幸中的万幸,这些镜头都是远景,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可能是某个摄影爱好者无意中拍到的。但是仍可以肯定地看出来,那群自由来去、打人抢车的东西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属于传统意义上具备主观活动能力的品种,比如人,甚至猴子。那全部是电器,全部是电器啊!
亮堂堂电视台的三位精英人士,听彼此的称呼,那个女人是主持人,从演播厅被人拉出去的那个是分管节目的副台长,而拉他的则是首席记者。他们的神气像刚抽了大麻一样,六只眼睛放出绿光,激动地彼此对望,问道:“怎么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