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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哪儿去啦?”我问。
“去见教区牧师了。我原本要跟着一起去,可由于心里记挂着你,就直接回家来了。你一个人等在这里,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为什么去见教区牧师?”我问。
“今晚得举行一次仪式,”他说,“就在教堂里举行。”
我茫然地呆呆望着他,随后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要埋葬丽贝卡,把她的遗骸从停尸所取回来下葬。
“时间定在六点半,”他说,“这件事除了弗兰克、朱利安上校以及牧师之外,再没有谁知道。没有人会跑去碍手碍脚。这在昨天就安排好了,不会因为陪审团的裁决而改变计划。”
“你什么时候去?”
“我六点二十五分跟他们在教堂碰头。”
我没吭声,继续喝着茶。迈克西姆尝也没尝三明治就把它放下来说:“这鬼天气还是闷热闷热的。”
“这是暴风雨的前兆,”我说,“可老天爷就是不肯降雨,只不时滴几个雨星星。雨水都积聚在了空中,硬是落不下来。”
“我离开兰因时,天上正在打雷,”他说,“空中黑沉沉一片。可为什么就不下雨呢?”
这时,林中百鸟哑声,天色仍晦暗。
“你要是不出门就好啦。”我说。
他没应声,露出一脸倦容,显得疲惫到了极点。
“今晚我回来后再细谈,”他隔了一会儿说,“我们俩在一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万事都得从头开始。对你而言,我是天下最糟糕的丈夫。”
“不!”我说,“不!”
“这场灾难过去之后,生活要重新开始,你我勠力同心,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这跟孤军奋战不一样。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往事就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将来,你还会生儿育女。”
过了一会儿,他看看表说:“六点十分,我得走啦。时间不会长,顶多不过半小时。我们必须把尸骨送往墓地。”
我拉住他的手说:“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怕,让我去吧。”
“不行,”他说,“我不愿让你去那种地方。”
随后,他走出了房间,我听见车道上传来发动汽车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我知道他已离去。
罗伯特跑来收拾茶具。跟平时的任何一天一样,程序一点也没有变。如果迈克西姆一去兰因不复返,不知是否还会这样,不知罗伯特是否还会站在这儿,小山羊般的脸上挂着木呆呆的表情,擦揩雪白台布上残留的糕点屑,再收起折叠桌拿出屋去。
人去屋空,藏书室里显得非常安静。我开始想象他们在教堂的情况,想象着他们穿过那道门,步下台阶前往墓地。我看见过那道门,却从未到那儿去过,不知墓地是什么样子,不知那儿是否摆着许多棺材。迈克西姆的父母都长眠在那块地方。不知他们会怎样处置被张冠李戴地安放在墓地的那个无名女子的棺木。那个被风浪卷上岸、无人认领的可怜人究竟是谁呢?现在,另一副棺木将停放在那儿,丽贝卡也要到墓地安息了。此刻,牧师是否正在念下葬祈祷词,旁边站着迈克西姆、弗兰克和朱利安上校?万物生于泥土,还原于泥土。在我的眼里,丽贝卡已不再是血肉之躯。早在人们在船舱的地板上发现她时,她就化成了土灰。安息在墓地的不是丽贝卡,而仅仅是一抔土灰。
七点钟刚过,天开始降雨。起初雨势徐缓,只听见树上淅沥做声,却看不见蒙蒙的雨丝。后来势猛声烈,滂沱大雨从蓝灰色的天空倾斜着泻下,宛如开闸的洪水。我让窗户大开,站在窗前呼吸着清凉的空气。雨水飞溅在我的脸上和手上。由于雨点又密又猛,我看不见草坪以外的景物。雨水噼噼啪啪打着窗户上端的檐槽管以及游廊的石地。雷声已停止,雨中夹带着苔藓、泥土和黑树皮的气味。
我站在窗前观赏雨景,没听见弗里思走进了房门,直至他来到我身旁才看到他。
“请原谅,夫人,”他说,“德温特先生是否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不,”我说,“时间不会很长。”
“有位先生要见他,夫人,”弗里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不太清楚该怎样回复他。他态度坚决,非要见见德温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