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 养(第3/3页)
巫先生提心吊胆地进了门,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像排雷一样,一寸寸地仔细检查。这一次,家里没多什么可怕的东西,反而少了一样东西——阿兹它自己。
巫先生反复确认了几次,没错,阿兹失踪了。
确定阿兹不在家里之后,虽然已经快要到12点,巫先生还是当机立断,下楼找猫。深夜的小区里树影憧憧,巫先生一边找猫,一边回想起昨晚的噩梦,阿兹发光的双眼,早上鞋底的死老鼠……心里实在有点发毛。
好死不死的,巫先生又想起伯伯的女儿,原本好好地在东莞一所小学当老师,有天晚上接了个电话,下楼后就失踪了,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巫先生越想越怕,加上阿兹没有半点踪影,他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结果一打开门,他不由得又吓了一跳——阿兹正趴在客厅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巫先生。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阿兹刚刚藏在家里某个巫先生找不到的地方,等他下去找了一轮之后,自己又跑出来了。要是换了过去,巫先生肯定会上去抱住阿兹,好好吸上半个小时,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做。
在巫先生眼里,沙发上趴着的这只蓝猫,从性格到行为,都变得无比陌生,根本不是他原来的那只猫。别说过去抱它了,巫先生这会儿只敢绕着阿兹走,逃进浴室,紧紧关上了门。
洗澡的时候,巫先生一直安慰自己,不要疑神疑鬼,阿兹肯定还是阿兹,更不可能是被伯伯附身了。只不过不管猫也好,人也好,被寄养一段时间之后,性格多少都会发生变化吧。
就比如说他自己,读小学三年级时,父亲到南方做生意,让他去远房伯伯家住。半年之后,父亲接他回家,发现他变乖了很多,再也不调皮捣蛋了,甚至有点怕跟人说话。到现在,20年过去了,巫先生也还没改过来。
想起刚去世的伯伯,巫先生又难过了起来。年轻时那么威风的一个人,没想到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受不了打击,开始每天酗酒。一年前,因为喝醉后躺在床上抽烟,导致房子起火。伯母吸入浓烟过度,当场死亡,他虽然被救了出来,也落了个半身不遂,直到最后凄然离世。
说到这里,巫先生叹了口气:“你有把宠物送去寄养的经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听你说完,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不过话说回来,阿兹现在好了吗?”
巫先生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好了,第二天就好了。”
我不解地啊了一声,他解释道:“第二天宠物店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是换错猫了,我家阿兹被另一个顾客领走了。两只猫确实长得很像,只不过他家的稍微胖了点。老板一直道歉,说我才是第二次寄养,就搞出那么大的乌龙……”
我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问:“呃,所以它上一次寄养,是在一岁三个月的时候?”
巫先生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看着我说:“没错。”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然后呢?”
巫先生又看了我一眼,接着说:“然后,我一分钟都没耽误,到宠物店把阿兹换了回来。到现在又过了半年,再没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
我挠了挠头发,总结道:“所以,这就是一个关于猫的无聊小故事。”
巫先生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那么,故事讲完了,我回家伺候主子去啦。”
他站起身来,我举起一瓶啤酒向他致意:“路上小心。”
巫先生看着我说:“对了,酒精进入血管,其实有两种方式,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我拿着酒瓶子的手,僵在半空——我确实在哪里看过,他所说的酒精进入人体的两种方式,一种是慢性自杀,另一种可以算是谋杀。
我抬起头来,怎么说呢,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好看。一开始我就错了,就算我跟他有再多的共同点,本质上,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巫先生再次跟我道别,转身出了包厢,我松了一口气,把啤酒放回桌面上。
总而言之,为了活得更久一点,酒这东西,以后,我还是尽量少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