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伦娜(第4/5页)

“狩猎顺利,嗜血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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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机械地迈动双腿,离开马库斯和他可怕的命令,出了奎因·维图里乌斯书房的门。在我华丽的盔甲下面,有道伤口渗出的血浸透了一层衣裳。我用一根手指轻触伤口,略微施压,然后力度加大。疼痛洞穿我全身,把我的视野局限在眼前。

我必须追踪埃利亚斯。抓住他,折磨他,杀死他。

我的双手攥成拳。为什么埃利亚斯一定要违背他对安古僧的誓言,对帝国的誓言?他见过帝国边境之外人们的生活面貌:在南方世界,王国比民族还要多,每个小国都在算计着征服其他国家。在东北,苔原地带的野人会用婴儿和妇女交换火药和烧酒。而在大荒野以南,卡考斯的蛮族活着就是为了纵酒狂欢和奸淫掳掠。

帝国远非完美,但我们在长达五个世纪里成功抵御了疆土之外野蛮势力的入侵。埃利亚斯知道这些。他还是背弃了自己的人民。

背弃了我。

是非不重要。他已经对帝国构成威胁,我必须消除这个祸患。

但我又爱着他,我要怎么杀死一个我爱的人呢?

以前还是小女孩的我,那个怀揣希望的小丫头——像一只拍打着翅膀,昂头抵御混乱的雏鸟。安古僧和他们的承诺现在都怎样了?你将会杀死他,你的朋友,你的战斗伙伴,你的一切,唯一曾经让你——

我让那个小女孩住嘴。集中精神。

现在,维图里乌斯已经逃亡六天之久。如果他独自一人,隐姓埋名,找他无异于捕风捉影。他脱逃的消息——还有赏金——会迫使他更为小心。赏金猎人有抓到他的可能吗?我嗤之以鼻。我曾见过埃利亚斯偷光半个营地佣兵的东西,根本没有一个人发觉。他完全可以围着这帮废物跳舞、挑衅,即便是受了伤,即便是被追捕。

但还有那个女孩。动作更慢,更缺乏经验,她是个负担。

负担。他背着负担,因为这女孩。她能充当负担,因为她——因为他俩——

别想这些,海伦娜。

响亮的讲话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外部世界,我放开了自己内心的柔弱。我听见院长在客厅讲话,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刚刚才跟我父亲一起离开,她胆敢在阿奎拉族长面前大呼小叫吗?

我大步向前,想要推开起居室虚掩的门。充当嗜血伯劳的好处之一,是我的职位仅低于皇帝一人。我可以在院长面前耍威风,只要马库斯不干涉,她就对我无可奈何。

然后我愣住了,因为回话的声音显然不是我父亲的。

“我早跟你说过,想要压倒她的想法有问题。”

那声音让我不寒而栗,它让我回想起某种东西:第二轮选帝赛中的沙妖,它们把声音变得像风声似的。如果说那些妖怪听起来像是夏天的风暴,当下这个声音就像是冬日寒风。

“要是厨娘得罪了您,您大可以自己动手杀了她。”

“我的能力也有限制的,凯瑞斯。她是你制造出来的怪人,只能你来解决。她让我们付出了代价。反抗军的首领本来很有用,现在却死了。”

“他可以被取代。”院长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而且,恕我直言,大人,要说执念,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您也没有跟我说过那女奴的身份。您为什么对她那么感兴趣?她对您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漫长又紧张的停顿。我向后一步,不管院长跟什么人在里面,那人都让我紧张:“啊,凯瑞斯。平时都没闲着啊?你在调查她?她的身份……她父母是什么人……”

“一旦我知道了要找什么,还挺容易找到答案的。”

“那女孩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已经受够了你的盘问。你刚达成一些小目标,就开始胆大起来了,院长。不要让这些小成绩把你变蠢。你收到命令了,现在只要执行。”

我躲藏起来,恰好赶在院长离开房间之前,她大步走下通道。我一直等到她的脚步声完全平息,才从角落里出来——然后发现自己跟刚刚说话的那个人面对面。

“你刚才都听到了。”

我感觉皮肤发黏,发现自己已经紧握刀柄。我面前这个人,乍看上去,只是个身着朴素长袍的普通人。他戴着手套,风帽拉得很低,脸隐藏在阴影里。我马上就在回避他,看向别处。某种原始本能大声提醒我赶紧避开,但我同时又惊慌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