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伦娜(第3/4页)
北方佬等了一会儿,在观察。看我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戴上铜指套。
我想起埃利亚斯,不久以前他也被关在这间地牢里。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到行刑台的时候,脸上那么平静,就像在面对命运时,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我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借一些平常心来。再见,埃利亚斯。我希望你找到你的自由,我希望你找到幸福。天知道,我们其他人都与幸福无缘。
在北方佬身后,地牢门铿然打开。我听到熟悉又可恨的脚步声。
马库斯·法拉尔皇帝来亲手处决我了。
“皇帝陛下。”北方佬向他行礼。军团士兵把我拖起,使我成跪倒姿势,逼我低头,像是在行礼致敬的样子。
在地牢的暗淡光线里(加上我的视力已经下降),我看不清马库斯的表情。但我辨认得出他身后那个灰发的高大身影。
“父亲?”地狱啊,他来干什么?马库斯要利用他来逼问我吗?打算折磨他,直到我供出一切?
“陛下,”我父亲对马库斯讲话时,声音像玻璃表面一样平滑,看似心无挂碍,近乎冷漠,但他的眼睛扫向我的方向,里面满是恐惧。我用仅存的一点儿力量瞪他。不要让他看到啊,父亲,不要让他看出你的感情。
“等一下,阿奎拉族长。”马库斯挥手让我父亲退开,注意力集中在北方佬身上。“哈珀中尉,”他说,“有收获吗?”
“她对那女孩一无所知,陛下。她也没有协助敌人破坏黑崖学院。”
所以说,他其实相信了我。
毒蛇挥手让抓我的军团士兵退下,我命令自己不得倒地。他揪住我的头发,扯得我站立起来。北方佬一脸冷漠地旁观。我咬紧牙关,挺胸直立。我打起精神面对这些伤害,期望着,不,是希望着,马库斯的眼睛里只有对我的仇恨。
但他看我的眼神里,是那种诡异的宁静,他以前也曾有过这种状态。就像他完全了解我内心的恐惧,也清楚他自己在怕什么。
“真的吗,阿奎拉?”马库斯说,我不去看他。“埃利亚斯·维图里乌斯,你唯一的真爱,”不管什么话,他都能说得那么肮脏,“却带了一个学者妞从你鼻子底下逃走了,你还对她一无所知?比如说,你不知道她怎么从第四轮选帝赛中活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在反抗军中的位置?哈珀中尉的威胁都没起作用吗?也许我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在马库斯身后,父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陛下,拜托您——”
马库斯没理会,他推我,让我的后背靠在湿漉漉的地牢墙壁上,他的身体紧贴在我身上。他的嘴唇逼近我的耳朵,我闭上双眼,真希望父亲不必旁观这一幕。
“要不要我另找个人来折磨一下你?”马库斯喃喃说道,“我们能放血的人?或者我来命令你做点儿别的?我真心希望你留意了哈珀的审讯手法。作为嗜血伯劳,你会经常用到它们的。”
我的梦魇——他不知为何了解到的那些,在我面前无比清晰地展现开来:被打垮的儿童,面目无神的母亲,化为灰烬的房舍。我在他身边,充当他手下的军队指挥官、支持者、情人,却醉心于此。想要这些,迷恋他本人。
那些只是梦魇。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哑着嗓子说,“我对帝国忠心不二。我一直忠于帝国。”请不要折磨我的父亲,我想要补充这一句,但强迫自己不去哀求。
“陛下。”这一次,我父亲的态度更强硬了一些,“我们的协定?”
协定?
“等一下,族长,”马库斯得意地哼哼着说,“我正玩得开心呢。”他又逼近一步,脸上掠过一种怪异的表情——吃惊,或者是反感。他甩甩头,像马儿摇掉一只苍蝇那样,然后退开。
“释放她。”他对军团士兵说。
“这是怎么回事?”我试图站稳,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父亲在我倒地之前扶住了我,让我一只胳膊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你可以走了。”马库斯两只眼睛依旧盯着我,“阿奎拉族长,明早十时到我面前报到,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嗜血伯劳,你跟他一起来。”他走之前停顿了一下,一根手指缓缓滑过我脸上的血污。他眼睛里透着一种饥渴,将带血的手指放到嘴里,舔干净。“我有个任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