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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熟悉的国度,陌生的国度(第2/5页)

当安妮取下头巾,轻风拂过短发之时,她的泪水泉涌而出。太阳刚好悬挂在地平线上方,就像只橘色的眼睛,半掩在西面天空那金色的云团之后。绚丽的色彩逐渐隐入垂暮时的蔚蓝苍穹,在她的想象中,天空成了河流,而她顺游直上,潜藏水底,与那些明亮异常的鱼群做伴,安然遨游于世界的高空之上。

此时云层已消散大半,雪也停了,一切仿佛都美好起来。可安妮仍在策马飞奔,直到森林在她身后化作一根细线为止。接着她放慢了速度,轻抚着那匹母马的脖颈,感受着几乎与她同样剧烈的脉搏。

天还是很冷:的确,感觉比雪还在下的时候更冷。

这是哪儿?安妮的目光扫过陌生的地貌,试图找回些许方向感。她小时从没留心看过老师在课上讲解的地图。她为此已经后悔了好几个月了。

当然,落日指明了西方的所在。平原的地势自森林起逐渐变低,因此她能看到相当远的地方。东方那条大河上映照着暮色残光,在河对岸远处,她看见另一片黑色的树林。河流转向北方,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走近几步后,她愉快地认出了理应属于钟塔的尖顶。前方似乎满是起伏的小山丘,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那些只是干草堆而已。

安妮踌躇良久,看着远方的文明迹象,心中疑虑重重。城镇意味着人烟,而人烟意味着食物、住所、温暖和陪伴。但也意味着危险,那个攻击她的人——他肯定攻击过她——就来自某个城镇。这是头一个能够解释他身份的地方。

奥丝姹和其他人又在哪儿?是在她身后,还是前方——或是已经死去?

安妮深吸一口气,试图放松绷紧的肩膀。

她那时在和卡佐聊天,一切都顺利极了。然后就只剩下她和一个死人。最合乎逻辑的假设就是他绑架了她,可她为什么不记得整件事的过程了?

就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一阵恐慌突然涌现,令她的其他念头都变得浑浊不清。

她放弃了回想,开始衡量现状。要是她的朋友们还活着,就肯定在找她。要是他们死了,那她就是孤身一人了。

她可以靠自己在荒郊野外活过今晚吗?也许能,也许不能。这取决于天气有多冷。普瑞斯派的鞍囊里有些面包和干肉,可也就这些了。她看过卡佐和查卡托生火,可在那死人的随身物品里没找到任何类似火绒的东西。

安妮不情愿地做出了决定,策马走向那座镇子。不管怎么说,她需要知道自己在哪儿。她究竟到了罗依斯没有?如果到了,前方的小镇就应该是她姑妈的领地。如果没有,她就得想法子到那里去。在亲眼见过荆棘王之后,她对这一点更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她意识到,自己还知道些别的东西。

至少斯蒂芬·戴瑞格还活着。荆棘王是这么告诉她的。而且还有些事非得让斯蒂芬去做不可。

她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条遍布车辙,宽可供马车通行的坎坷泥路,它和周遭的景色融为一体,因此她刚才没能发现。安妮发现雪中有几抹隐约可见的绿意,这让她不禁好奇这些农夫在冬天种的究竟是怎样的作物,还是说这些只是杂草而已。

她在远处看到的小小干草堆此时显得出奇的高大。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稻草人用它们干瘪乌黑的南瓜脑袋上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她。

炊烟和它令人安心的香气拂过冰冷的土地,她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栋房子。这间小屋的墙壁由黏土筑成,茅草屋顶又高又尖。屋边的一座矮棚似乎充作畜栏之用:屋檐下有只母牛,正迟钝而好奇地打量着她。她勉强能辨认出,黑暗中有个身穿肮脏套衫和裹腿的男人,正用一把木草叉把干草从阁楼上耙下来。

“打扰了,”她试探着说,“您能告诉我前面那座镇子叫什么吗?”

那男人转过目光,他疲惫的双眼突然睁大了少许。

“呃,当然,”他说,“俺们管它叫瑟沃尼,女士。”

他浓重的口音让安妮听得一头雾水。

“瑟沃尼?”她说,“这儿是罗依斯?”

“当然,女士。罗依斯就是这块儿。不然还能是哪儿?”

安妮决定不再追究这个问题。“那你能告诉我幽峡庄怎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