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5页)
我们爬上最后一座小丘,在最高处,可以看到克拉里亚巨大的城区,那里就是王国首都:黄墙的房子,橙色或棕色的屋顶,像大片野花开放在波光闪闪的凡达鲁斯河岸,而在城区正中的,就是扎默奥拉宫,国王的红砖城堡矗立在高大的石基上。它比我想象中的任何建筑都更加庞大:龙君的石塔比王宫最小的哨塔还小,而这里看上去至少有数十座哨塔直插云天。
鹰爵回头看我,或许是想看我对这景象的反应吧,但这里太大太怪,我甚至都不会目瞪口呆。我感觉反而有些麻木,就像自己在看某本书里的插图,而不是真实的东西,而且我也累到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腿上持续不断的隐约抽痛,胳膊在抖,还有贴在我身上的厚厚一层泥垢。
一大队士兵在下面的十字路口等我们,他们阵容整齐,拱卫着路口中央竖起的一座平台。六名教士和僧侣站在台上,簇拥着一个人,他的法袍是我见过最夸张的,深紫色袍子绣满金丝图案。他的脸又长又严肃,配上高高的双锥帽,显得更长。
马雷克勒马停住,俯视那帮人,我有了让自己的慢马赶上他和鹰爵的时间。“嗯,我父亲又派出那个老啰唆鬼。”马雷克说,“他会把神器用在王后身上。会有麻烦吗?”
“我觉得不会。”鹰爵说,“我们亲爱的大主教可能的确有些烦人,这我同意,但他的顽固不化现在反而对我们有利。他永远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把神器调包,而真正的神器不会无中生有。”
我对他们的不虔诚感到非常愤慨——居然说我们大主教是老啰唆鬼!——因而错过了要求解释的机会:如果没有侵蚀的话,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显示出侵蚀迹象呢?马雷克在催马向前。王后的车子在他后面跟着驶下山丘,尽管围观人们的脸上写满热望跟好奇,他们还是像退潮的海水一样避开,远离车轮。我看到他们中很多人都佩戴了廉价护身符,并在我们经过时画十字。
王后端坐在马车里,目不斜视,也没有任何小动作,身子只是随着车子的节奏轻轻摇晃。卡茜亚靠近到她身旁,快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她,我们两个都惊异地瞪大眼睛。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人们贴近到足以碰到我们的腿,尽管我的马儿有钉了铁掌的巨大马蹄。
当我们靠近平台时,士兵放我们经过他们的队形,然后封闭,将长枪举起朝着我们的方向。我警觉地发现,平台中央竖了一根粗大的柱子,下面还有成堆的麦秆和木柴。我伸手向前,拽住了鹰爵的袍角。
“别像一只吓坏的兔子,身体挺直,面露微笑。”他凶巴巴地小声对我说,“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给他们理由怀疑我们有问题。”
马雷克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没看到两尺外就有利刃对准他的头。他下马时帅气地甩了一下新斗篷,这是在此前途经的某座小镇上买的,然后把王后带下马车。卡茜亚不得不在另一侧扶着王后,在马雷克不耐烦的招手催促下,自己也跟着下了车。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么一大帮人聚集,就会自带强大噪声,像奔流的江河一样,那嗡嗡声时高时低,又分不清具体某一个人的声音。现在却是鸦雀无声。马雷克带王后拾阶登上平台,金色枷锁仍在她身上。王子带她来到戴着高帽子的教士面前。
“主教大人。”马雷克说,他的声音响亮又清晰,传到周围的人群中,“我的同伴和我本人冒着极大风险,将波尼亚国王后从黑森林的魔掌中解救了出来。我委托您尽可能彻底检验她,用您所有的神器和您本人的伟大权威,证明她的清白:确证她没有任何侵蚀迹象,不会给其他无辜者带来任何病痛和灾祸。”
当然,大主教就是来干这些的,但我不认为他喜欢马雷克的话,让一切都像是他的主意。主教的嘴抿成一条细线。“请放心,我一定会的,殿下。”他语调冰冷,回头做了个手势。一名僧侣站到他身边:这是一位矮小、紧张的男子,穿着平常的棕色亚麻布长袍,棕色头发剪成锅盖头的样式。他眼睛很大,在黑丝边眼镜后面眨呀眨个不停。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木盒,然后他打开木盒,大主教把双手放进去,捧出一件精致的面纱,金丝银缕,闪闪发光,样子接近一张渔网。整个儿人群都在轻声表示赞叹,像风吹过春天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