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6页)
的确,我根本就懒得记太多他一再强调的法术等级之类的课程,那些东西的主要用处,是用来解释某些魔法为什么会比其他魔法更难。在我看来,这事本身特别简单:如果你能用两个步骤组成一个新魔法,通常都比其中任何一种法术更难;但除此之外,我觉得这套理论就不十分有用了。如果你用三种法术合并,难度还是会超过其中任何一个,但至少在我尝试的过程中,觉得它未必会比两种魔法协作更难:一切都取决于你具体想做什么,按何种顺序实现。而且,他的规则,跟下面实际发生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并不想说当时的情况,我知道他也不想说。但我想到了卡茜亚,在黑森林的折磨下痛苦地向我爬行,我想到了黑森林边的扎托切克,只要一次袭击,就会被吞没。我说:“那些都不重要,而且你也知道。”
他握着那些纸的手开始用力,好几页纸都被捏坏了,有一会儿,我以为他会开始大叫,但他只是低头看那些笔记,没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我找出自己的魔法书,查到我们曾经一起用过的幻影魔法。那次是冬天,像是很久以前了,在卡茜亚之前。
我把那堆字纸推开,给我们留出足够的空间,把那本书放在我俩面前。过了一会儿,他默然走到一旁,从书架上拿来另一本书:一本窄窄的小黑书,封面被他触到时微微发光。他翻到一条跨越两页的魔法,咒语字体清晰明朗,配有一幅插图,是一朵精致的花儿,而且注明了每个细部如何对应咒语中的特定音符。“很好。”他说,“我们开始吧。”他隔着桌子,把手伸给我。
这次握手的难度较大,我要自己做出决定,而并非事出无奈。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强悍的力量,细长手指优雅的线条,微有些老茧的指尖触到我手腕的感觉。我的指尖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还有他皮肤的热度。我低头看自己的书,竭力搞清楚那些字句的含义,两颊发热,他开始施放自己的魔法,声音简短清晰。他的幻象已经开始成形,又一朵完全真实可信的花儿,馨香、美丽,完全不透明,花柄上几乎布满了尖刺。
我开始念咒语时声音很小。我极力不去想,也不去感觉贴在我肌肤上的他的魔力。我念完什么效果都没有,他也什么都没对我说:眼睛坚决地盯着我头上某点。我停下来,暗自让自己提起精神,然后我闭上眼睛,感觉他魔法的形态:这魔法也像他制造的幻象一样,满是尖刺,高度戒备。我开始低声吟诵我的咒语,但发觉自己想到的并不是玫瑰,而是水,还有焦渴的土地,我开始在他的魔法基础之上施法,而不是尝试复制他的成果。我听见他猛吸一口气,而他魔法的严密边界也极不情愿地放我进入。那朵在我俩之间开放的玫瑰生出长长的根,布满桌子周围,新的枝条开始生发出来。
这次不像我们第一次共同施法那样,长出一片杂乱的丛林:他在保留自己的魔力,我也一样,我们两个都只投入一线魔力在这次召唤里。但那丛玫瑰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真实感。我无法断言它还是幻象,那长绳一样的根扭结在一起,将细丝样的须根伸入桌子的裂缝中去,还盘住了桌腿。那花也不再只是玫瑰的图像,它们看上去完全成了森林里的真实花朵,一半含苞未放,还有不少已经开始凋零,边缘的花瓣飘落或者干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特别香甜。就在我们维持幻象期间,一只蜜蜂从窗户飞进来,爬到一朵花里面,认真地寻找花蜜。当它找不到花蜜时,就去尝试另外一朵,然后又一朵,小腿儿蹬在花瓣上,而它们也表现出正在承受蜜蜂重量的样子。
“你在这里什么都采不到哦。”我对那只悬空的蜜蜂说,对它吹气,但它还在尝试。
龙君不再看我头顶,在他对魔法的热情面前,一切尴尬都不复存在:他带着面对最高级魔法的极端专注,开始研究我俩魔力之间的互动,魔法之光在他脸上、眼睛里闪亮,他真的像饥饿的人寻求食物一样求知。“你能自己维持这个吗?”他问。
“我觉得可以。”我说,于是他慢慢把手从我的手边拿开,让我一个人维持那丛茂盛的玫瑰。少了他魔法的坚实框架,这幻象有些要崩塌的趋势,就像离开棚架的藤条,但我发现自己能维持他的魔法:只是一具空壳,但足以当作支柱来用,我把自己的魔法注入其中,让它继续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