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8/12页)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你吃胖一点吧,看会不会变重。”
“别耍白痴了,吃饭去吧。”
明菁可能是因为终于毕业了,所以那天显得格外兴奋。可是她笑得越灿烂,我的右肩抽痛得更厉害。在电影院时,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只是盯着银幕发愣。在银幕上移动的,不是电影情节,而是认识明菁四年半以来的点滴。
两个月后,经由老师的介绍,我进入了台南一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柏森也辞掉高雄的工作,和我进同一家公司。子尧兄以不变应万变,而秀枝学姐也已在台南县一所中学教课。明菁搬离宿舍,住在离我们两条街的小套房。和秀枝学姐一样,她也是先当实习老师。
我新装了一部电话,在我房内,方便让荃打电话来。日子久了,柏森和子尧兄好像知道,有个女孩偶尔会打电话给我。他们也知道,那不是明菁。煮咖啡的地点,又从助理室移回家里。我和柏森几乎每天都会喝咖啡,子尧兄偶尔也会要一杯,秀枝学姐则不喝。喝咖啡时,柏森似乎总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最后会以叹口气收场。
新的工作我很快便适应,虽然忙了点,但还算轻松。过日子的方式,没什么大改变。唯一改变的是,我开始抽烟。但我始终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第一根烟。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抽烟,我和很多抽烟的人一样,可以给你很多理由。
日子烦闷啦,加班时大家都抽啦,在工地很少不抽的啦,等等。
但我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借口。
我只知道,当右肩因为明菁而疼痛时,我会抽烟。
当心跳因为荃而加速时,我也会抽烟。
我记得明菁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惊讶的眼神。
“过儿!”
“姑姑,我知道。”
“知道还抽!”
“过阵子,会戒的。”
“戒烟是没有缓冲期的。”明菁蹙起眉头,叹口气,“不要抽,好吗?”
“好。”我勉强挤出微笑。“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呢?”明菁走近我,轻声问。明菁,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忍心看到你的眼神吗?
荃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除了惊讶,还有慌张。
“可不可以,别抽烟呢?”
“嗯。”
“抽烟,很不好呢。”
“嗯。”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
“你抽烟时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呢。”
荃,你在身旁,我不寂寞的,我只是自责。
我心中的天平,虽然早已失去平衡,但仍旧存在着。
落下的一端,直接压向我左边的心脏。而扬起的一端,却刺痛我右边的肩膀。
1999年初,我和柏森要到香港出差五天,考察香港捷运的排水系统。临行前,明菁在我行李箱内塞进一堆药品。“那是什么?”“出门带一点药,比较好。”“这已经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了。”“哎呀,带着就是了。”“可是……”我本想再继续说,可是我看到了明菁的眼神。还有她手指不断轻轻划过的, 揪紧的眉。我想,我最需要的药,是右肩的止痛药。
从香港回来后,接到荃的电话。
“你终于回来了。”
“你又用‘终于’了哦。我才出去五天而已。”
“嗯。”
“香港有个地方叫‘荃湾’哦,跟你没关系吧?”
“没。”
“怎么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因为我……我一直很担心。”
“担心什么?”
“你走后,我觉得台湾这座岛好像变轻了。我怕台湾会在海上漂呀漂的,你就回不来了。”荃,台湾不会变轻的。因为我的心,一直都在。
没多久,明菁结束实习老师生涯,并通过了台南市一所女子高中的教师任用资格,当上正式老师。“为什么不回基隆任教?”“留在台南陪你,不好吗?”明菁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因为我喜欢明菁留在台南,却又害怕明菁留在台南。如果我说“喜欢”,我觉得对不起荃。如果我竟然“害怕”,又对不起明菁。也许是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得不到排遣,我开始到子尧兄的房间看书。
我通常会看八字或紫微斗数之类的命理学书籍。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犹豫不决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