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那些你不知道的幸福(第4/7页)
淋了一场雨,我感冒了半个月。那段日子,吃什么都没胃口,就想喝一碗浓香的甜豆浆。他用暖壶买来豆浆,我却不想喝,掺水太多,没味儿。要是自己有个豆浆机,该多好啊。
他没吱声,愣了一会,对我说,可能,最近回来晚,单位要加班。那天,我一个人闷得慌,去单位找他。可传达室大爷告诉我,他在对街的大排档帮忙。我在烟雾弥漫的人群里找到他,他正在低头刷碗。刷一个晚上的碗(7点到11点半),20块钱。面对愕然的我,他得意地笑说,老婆,我相种一款398的九阳豆浆机,刷20天碗,钱就够了。不会超出家用预支,房贷正常还,儿子的牛奶正常订,你甭担心!那个月,我胖了,白了,他瘦了,黑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哽咽。
他小声嘀咕,这么多年,我容易嘛我。那一阵,我坐夜车回家,人家抱孩子的妈妈,对孩子说,儿子,咱起来,给这位爷爷坐。我纳闷呢,我三十小几的壮汉,咋就成爷爷了?仔细一照镜子,我才发现,我都瘦成人干了……你今儿要换房,明儿要买豆浆机,后天又要买俩车,我样样满足你。可你……我就那渔夫,你就那渔夫老婆。
她挥拳打他,说,讨厌!他恨恨地说,我恨你!
不管怎么说,相濡以沫走过了这些年,你……恨我?她惶恐地住了手。他说,是是是。我恨你,就像老鼠恨猫咪。她抬起双手,粉拳如雨,扑向他怀里,说,喵呜……
他搂住她,低头,对着她的耳朵说,吱,吱吱……
那些你不知道的幸福
◎卫宣利
我书房的窗户,正对着一幢新建的楼房。楼盖到了第五层,搭得很高的脚手架上,每天都有几十个民工在上面忙碌。在那群民工中间,有一个电焊工。是个瘦瘦的女孩子。每天上午,当我在电脑前写字的时候。会看到她握着焊枪,弯着腰猫在楼的钢筋架上,手里的焊枪火星四溅。她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黄色安全帽。之所以认定她是女孩儿,是因为她脑后长长的发辫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丝带很长,在身后悠悠地飘着,那抹鲜艳的红,在一片灰色的钢筋水泥中,显得格外醒目耀眼。
我常常在写字的间隙,站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那女孩儿。我猜想,她家里一定很穷,父母年迈,体弱多病,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要读大学。虽然她的成绩也很出色,或者她已经收到了某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悄悄地藏了起来,到城市里来为弟妹挣学费和家用……我把自己的假想告诉QQ上的朋友,他笑,也许并不是你想象那样呢。
有一天中午,我买菜回来,路过那幢楼。民工们正在吃饭,每人端着一只大海碗,狼吞虎咽。我一眼就看到那个系着红丝带的女孩儿,她端着饭盆,和一个魁梧英俊的男人并肩坐在一起。她从自己的碗里挑出什么往男人的碗里夹,男人推着,又往她的碗里夹。旁边便有人起哄:二魁,看红丫多体贴你,放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跟着你一起来打工。你将来可不能亏待她……那个叫二魁的小伙子憨厚地应着。两个人都笑,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
我羡慕地看着这一对相爱的人儿,第一次,我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而惭愧。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来,在街口,远远地听到悠扬的乐声。循着声音找过去,一个很高很瘦的年轻人,在吹萨克斯。他的音乐在空中回响盘旋,一串串的音符,丝丝缕缕地漫过心底,在风中纠缠、飞舞、飘远。我驻足去看那个男孩子,他穿着磨得很旧的牛仔裤,上身是浅灰色的棉布短袖,头发很长,掩盖了半张脸,旁若无人地微闭着眼睛,嘴角有浅浅的笑意。他面前有一个用细竹藤编成的心形小筐。做工很精致.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硬币。旁边围了不少人。有人和着节拍摇摆击掌,有人轻声地哼着曲调。
我前面的两位老太太,低低的声音在议论,一个说:“这孩子,这么年轻就出来卖艺.真可怜。”另一个叹息着:“看样子是大学生,是想挣点儿学费吧。”然后两个人便挤过去,一人往筐里丢了五块钱。
我知道老人误会了。人们一贯的印象是,到街头卖艺,无论如何是沦落。但男孩儿绝不是以此为生的街头艺人.也不是贫困大学生,他身上穿的范思哲要三千多块一套呢。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是他的兴趣所在。我看见男孩儿的脸上有狡黠的笑意滑过,却并不说破,只是很恭敬地对着两位老人深深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