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享受生活中每一份感动(第3/8页)
我是老师眼中的朽木,不可雕琢;是上课时的牛,听不懂琴。我对大学也有一种本能的歧视,我渴望纵横四海的潇洒,像黑帮电影里发哥那样酷酷的样子。某日,我加入的一个社会帮派开会,大哥直呼经费紧缺。没有“粮草”还怎么开展活动?身为喽啰的我自告奋勇前去。
“妈,给我钱,资料费,二百。”母亲头和身子都蜷缩在被窝里,她慢慢地探出头,语速很慢:“拓儿回来了?吃饭了没?慧儿……”姐姐应声从厨房出来,“慧儿,给你弟取二百元。”紧接着,好一阵剧烈的咳嗽。
姐姐打开炕头柜的锁子,拿出全家的存钱罐——一个普通的罐头瓶,取出卷得像牛肉卷的一把钱,数了两遍,然后递给我。我悄声问已经出嫁的姐姐:“你咋来了?咱妈咋了?”姐姐拉我到厨房,关上门,眼泪就像短线的珠子。
我们附近有座山,山的最高点,我们称为鹰嘴的地方,有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庙,叫文魁庙。说是庙,也不过是不知哪年哪月谁在那儿放了块样子像人形的大石块。也不知从谁的口中慢慢传开来,那块石头竟摇身一变,成了笔点状元的文魁星的化身。
母亲,一个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妇女,也希望他的儿子能上大学,跋山涉水去拜那位高高在上的文魁神。谁料想,在母亲虔诚地三磕九拜之后,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下山,一时间竟电闪雷鸣,风雨突起。母亲站立不稳,滚了下来。
万幸的是,母亲被一棵兀立的野生枣树挂住,但尖尖的刺,挂花了她的脸,透过裤子,扎进她的腿部。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清醒过来,满脸血,满身泥,满鞋水。……我从姐姐手中接过钱。钱滚烫滚烫,就像握着一把涂有蜂蜜的刀尖。那一刻,我的内心发慌得几近窒息。我快步出门,我不想让母亲看到已经把说谎当成吃饭的儿子肆虐的泪水。爱到深处已无声,有种大爱,虽无言,却直击内心,让人在瞬间长大。我发疯一般把车子蹬得飞快,一个声音震耳欲聋:浪子,该回头了!
那年七月,我有了一张火红火红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四年后,我被保送本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七年后,我留在了母校,成为一名大学教师。我会给母亲买最好的治疗腰痛的药,正是那次求佛,让她落下了病根;我会在晚饭后,搀扶着母亲,在大学校园梧桐树下散步,浓郁的母爱在我身边蔓延。
温暖
◎梅欣同
相逢,相识,相知。
人与人。通达,怜惜,知进退。时光如水流逝,如水一样漫过丛林,漫过世俗之一切,最终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彼此不知道时间的界限,因而分外珍重。
这人事仓促,谁能活在谁的记忆中?当潮水退却,我们是否有幸能拾得珍珠?
去年夏天,炎热的天气。午后,空气像是在罐头中闷住。人在慢性缺氧中。
走在城区的一条街道上,对于北京,很是陌生。不记得这条街道的名称了,只是记得有一栋古旧的楼。两层的小楼,只卖布匹。还有好几个裁缝在里面,为客户量身定做衣服。
各式的料子,因为夏天,花色轻盈。转完底楼,去二楼,是一个木质的扶梯,盘旋而上。那一刻,如同时光倒流。
记忆是很神奇的。或许,我们自己以为遗忘。而其实是选择性地过滤,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某一个时刻,会展现出来,送给你惊喜。
小的时候,家乡有这样的店铺,大多也是两层楼的。木质的地板,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面,有时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因为老化了,也因为家乡空气潮湿,木头总是吸满了水分。黯淡的光泽,上面红色的油漆斑驳剥落。
母亲喜欢去这样的店铺,那时没有什么流行的概念,也没有这么多的成衣。她是爱美的,长得也好。幼小的我,跟随她一起去这样的店铺,顺带着会给我也做件小衣服。
她喜欢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牵我的手出去,能获得一些赞美。很多时候,她就像一个孩子。天真,任性,善良,自我。而我总是乖巧地听她的话,梳她喜欢的发型,穿她喜欢的衣服。
长大之后,发现自己喜欢式样简单、颜色简洁的衣服。打开衣橱,基本上都是素色。想起母亲年轻时,所有的衣服都是中式的,并且是素色的。淡雅的,像一朵清爽的茉莉。总是仰着头,看着这个女子。无法和她亲近,她总是神色冷漠。只有在过马路的时候,会握我的手。即使肌肤相贴的时候,也知道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