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曾经有人爱你如生命(第4/8页)
我二话不说,取来梯子,仰头摘取。丈夫在内屋不停地笑我,说女儿一定会被我宠坏的。我没多言,因为我心中所想的,只有我的女儿,还有此时正在家中作画的丈夫。我想要尽我所能地多采一些,一部分分给我的女儿,一部分分给我的丈夫。想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的他,要是有了这些米黄小花做伴,自不会觉得生活索然枯燥了。
于是,当我汗流浃背地把一小捧桂花放到女儿掌心后,便叫她进屋取来手袋,我要多摘一点。
七月的烈日,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尽管我站在树荫下,可那灼人的气息还是如此实实在在地撩过了我的身体。那些不争气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手臂不停地向下滴落。
大半天后,我扭动着酸疼的脖子向下张望,才发现女儿早已在屋外的长凳上熟睡了。而我手袋中的桂花,才至三分之二。
这些米黄的小花,在每一个枝节上看似簇拥很多,实质只有一点。想要采一小捧,都必须来回越过几十个枝节,一一小心摘取。力道不能过大,要不花瓣会被捏碎。却又不能过小,过小就无法将一个枝节上的桂花在一个举手间全然摘下。
忽然,我想起那个每逢烈夏就给我送来满袋桂花的男子。终于明白在那一日之内,他需要付出多少汗水与细心呵护。
瞬间,我站在高高的木梯上热泪满面。丈夫在屋内看见,着急地问我怎么了,一边问,一边忙着起身出屋。
我侧过头大声地回答他,是仰头看阳光看的时间太长了,没事儿。
在他坐定后,我看着被汗湿透的薄裙,未满手袋的桂花瓣,再次泪落如雨。
十几年后的今日,我终是懂了,那三年里,木讷的他其实是在用一颗无比细微的心照顾着我,并给予我温暖。那整片整片的桂花树,包括树上的每一个枝节,每一朵花瓣,原来都有着他爱的印记。只是,这爱在我心里就这么迟悟了整整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间,在尘世中的确是无法让沧海成为桑田。却能让一颗本该拥有爱的心,辗转错过了最爱的地点。
1985年的鸡汤馄饨
◎卫宣利
那天,他们下船的时候,天已过了中午,两个人饥肠辘辘。男人摸摸干瘪的口袋,迟疑片刻,带着女人进了路边的饭馆。
那是l985年的春天,男人因为牵涉到一桩官司,赶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做证人。新婚的妻子不放心,一定要跟了一起去。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两个人只剩下最后的5块钱。而从这个城市到他们家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除去每人2元钱的车票,只剩下1元钱。
男人点了一碗鸡蛋蘑菇汤,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把汤推到女人面前说:“我不饿,你吃吧。”女人吸一口气,又把汤推到男人面前。这样推来推去,男人便火了,甩手出去,蹲在门外抽烟。
男人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蹲在门外,一动也不动。女人跟着他,没享过一天的福,这是他第一次带她下馆子,却只能让她喝一碗最便宜的鸡蛋汤。
正想着,女人突然拉起他,一直把他拉到餐桌前。餐桌上放着两碗鸡汤馄饨,漂着油的汤,碧绿的香菜,褐色的海带,还有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馄饨,香气蔓延过来,让他垂涎欲滴。他抓住女人的胳膊:“你疯了?”
女人按他坐在桌前:“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好有力气走回家。”他怔住,一下便明白了,女人为了让他吃一顿饱饭,把回去的路费花了。那碗鸡汤馄饨,又麻又辣又酸又甜,升腾起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双眼。
那天,他们走了四十多公里的路,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筋疲力尽的两个人,瘫倒在家门口,男人为女人揉着浮肿的腿,虚弱地笑着说:“这馄饨,真香。”
因为男人喜欢吃鸡汤馄饨,女人学会了做馄饨,备料、拌馅、擀皮,包成小巧玲珑的馄饨,煮好后加进熬好的鸡汤。这样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馄饨,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里,吃得人通体舒坦,既暖胃又暖心。女人做馄饨的水平越来越高,后来,两个人干脆在城里摆了一个馄饨摊,开始卖鸡汤馄饨。因为价格公道、分量又足,生意一直很好。
时间一晃便是20年,20年里两个人从在路边摆小吃摊变成了这个城市有名的馄饨大王,他们的家也从农村搬到城市,买了房买了车。可是日子好了,感情却淡了。像所有的夫妻一样,女人越来越唠叨,男人越来越暴躁,再后来,终于有了分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