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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运洗漱完了,却没胃口。早饭干脆就省了。他很多时候不吃早餐,这是个坏毛病。十八楼空空荡荡,那些空屋子不知干什么用的。李济运从步行楼梯试着往上爬,居然可以直通楼顶。楼顶视野好极了,裂城而过的河流叫楼影分割成若干段,仍隐隐可见。他视力极好,望得见河里闪耀的晨光。这楼顶倒是个独自散步的好地方,只是每隔几米就横着管道,有些像跨栏跑道。他就像运动员似的,一个个管道跨越而过。楼顶很宽阔,他跑了两个来回就气喘吁吁了。正想停下来休息,他发现这管道布设无意间形成迷宫,顺着迷宫走就用不着不停地跨栏。
他走着迷宫,步态就从容了。空中有鸟飞过,楼下市声渐浓。抬腕看看手表,也才七点多。这栋十八层的高楼坐北朝南,南面楼下有宽阔的草坪,草坪紧临城市主干道。坪与道路之间隔着葱茏的树木和欧式园林。他在楼顶南面边沿站定,伏着一米多高的围栏往下望望,只觉一股酸麻顺着两腿内侧,闪电般直冲屁股缝儿。两腿不由得夹紧了,眼睛有些发花。这应该是恐高症吧?他原来没有这毛病的,自小爬树麻利得像猴子。年纪大了?他才三十二岁。忽见东南方向那条街道金黄一片,那里栽的应该也是银杏。他往东走了几十步,再望望楼下,就是银杏树巨大的树冠。隐约望见树下有人在扫落叶。
李济运先去办公室擦擦桌子,再下楼到吴茂生那里,看有没有任务。吴茂生也正在擦桌子,请他先坐。他坐下,随手翻翻报纸。吴茂生忙完,要替他倒茶,他说:“不用客气,吴主任真的不用客气。”
吴茂生也就不客气了,坐下来问:“李主任还习惯吗?”
李济运道:“习惯习惯,谢谢吴主任。”
吴茂生说:“办公室文秘这块,说有事就很忙,有时还得加班加点,说没事也没事。办公室工作,您更内行。”
李济运说:“哪里哪里,要向您多学习。省里要求高些,县里到底随意性大些。”
聊了几句,也没什么事,李济运就去秘书科,打算再借些文件去。秘书科长姓文,看见李济运来了,笑眯眯地站起来打招呼:“李主任好!李主任您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今后多多指教!”
李济运笑道:“哪里哪里,别客气。厅里情况我不熟悉,都要拜托你哩。”
李济运随便扯了几句,问文科长哪里人,到厅里几年了,再新借了几本文件,说:“文科长,我等会儿把昨天借的文件送下来。”
文科长说:“不用送,我等会儿来取。”
李济运回到五楼,想把昨天看过的文件送下去,不必麻烦人家上楼来取。可反过来又想,应从细微处培养下级的服务意识,他就坐着不动了。他毕竟要在这里当两年副主任,太随便了到最后就没人听他的了。文科长说他来取,就让他来取吧。
他才看了几页文件,舒瑾发短信来,让他打电话过去。他拿桌上的座机打电话,问:“什么事?”
舒瑾没说什么事,先问:“这是哪里电话?”
他说:“我办公室电话。”
舒瑾说:“去了两天了,也不把办公室电话告诉我。”
李济运问:“你说什么事嘛。”
舒瑾说:“怕?”
李济运听得没头没脑,问:“怕什么怕?”
舒瑾说:“怕我知道你办公室电话?”
李济运终于听出意思了,说:“我怕你查什么岗?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你说,什么事吧。”
舒瑾说:“明知道你上挂,都说你调走了。”
李济运说:“调走不好吗?你不正要我调上来吗?”
舒瑾说:“不一样!”
李济运问:“什么不一样?”
舒瑾说:“你是不是真调了,同人家讲你调不调,不是一回事。”
李济运问:“你到底听到什么话了?”
舒瑾说:“你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李济运问:“你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舒瑾说:“不说了,我有事了。”
李济运还在喂喂,电话里已经是嘟嘟声了。他猜肯定是舒瑾自己多事,答应帮人家什么忙没有办成。他多次同老婆讲过,官场游戏规则正在慢慢变化,很多事并不是谁说句话就能办的。可她就是不听,老说别人办得成的事,你为什么办不成?他真是拿这个女人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