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5/8页)
朱芝理理脖子上的丝巾,说:“明天就把我老娘的旧衣服翻出来穿,看能否混个廉洁模范。”
李济运想起成鄂渝故意提到写《内参》,便说:“拿《内参》来吓唬人,吓三岁小孩呀?工作中真有问题,就怕他写《内参》。这回的事情没有写《内参》的价值,他是故意威胁。老百姓容易引哄的事,上头领导眼里未必就是大事。选举中的问题,哪个领导心里不清楚?所以,不要怕。”
进了机关大院,两人就不怎么说话了。刘星明办公室还亮着灯,李济运便上了办公楼。朱芝知道他俩要去看刘癫子,惟恐躲之不及,就先回家去了。李济运上楼敲门进去,刘星明正在看文件。做官就是如此,看不尽的文件,陪不完的饭局。刘星明一句话没说,自己就站起来了。李济运退到门外,让刘星明走在前面。
开门的是陈美,她男人马上迎到门口:“啊呀呀,刘书记,李主任,惊动你们了。我早没事了,还劳动你们来看。”
坐下之后,刘星明问:“星明,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没事了,早没事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屋美美说,我开会时低血糖昏迷。”
“是的,是的。没事就好。”刘星明含糊着说。
“刘书记,我想明天就可以上班了。我先回乡里交代一下工作,几天就到县里来报到。黄土坳的书记,我建议就由乡长接任。我们共事几年,我了解他。当然这得由县委决定。我自己呢?建议还是让我管农业,当然要看县政府怎么分工。我打电话同明阳同志谈过,他说要征求县委意见。”
刘星明说:“星明,你别着急,先养几天。”
陈美不忍听男人的疯话,不声不响进里屋去了。李济运听着心里也隐隐地痛。老同学不知道自己疯了,谁也不好意思说他疯了。
刘星明朝里屋喊道:“美美,出来添茶呀!”
陈美应了一声,捱了一会儿才出来,低着头续水。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泪痕。刘星明又说:“美美,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又不是普通家庭妇女,你大小也是妇联副主席,县委书记来了话都没有一句。”
刘书记玩笑着圆场,说:“陈美同志回到家里就是主妇,这可是对你这个大男子的尊敬啊!”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陈美也勉强笑了。
这几天倒春寒,比冬天还难受。冬天水汽没这么重。既然已经入春,取暖器都收捡起来了,水汽寒气直往皮肉里钻。舒瑾老在家里嚷嚷,说人都快发霉了。窗玻璃上凝着厚厚的水,眼泪一样往下流。坐了几十分钟,刘、李二人就告辞了。刘星明平日口若悬河,遇着这事却毫无主张。李济运想起了他的外号刘半间。出门之后,刘半间说:“他脑子里全是幻觉。”
李济运说:“他除了认为自己是副县长,别的话没有半句是疯的。”
“唉,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刘半间摇头叹息,也没说这事到底怎么办。
李济运回到家里,歌儿刚做完作业,准备上床睡觉。“歌儿,爸爸一天没见你哩!”李济运进了儿子房间。歌儿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很冷,歌儿牙齿梆梆地响。
李济运说:“儿子,夜里冷,叫妈妈拿个尿盆进来好吗?”
歌儿说:“不用。”
李济运摸摸儿子脑袋,说:“儿子,老师说你听讲不用心,老是发呆。告诉爸爸,你有什么心事吗?”
歌儿说:“没有呀?我哪有不用心!”
舒瑾进来,说:“歌儿,你的成绩是不如以前了。”
歌儿有些烦了,说:“好啦,我困死了!”
歌儿拿被子蒙了头,身子往里头滚了过去。两口子摇摇头,拉上门出来了。两人回到卧室,半天无语。
舒瑾说:“儿子原先好活泼的,现在听不见他说几句话。”
李济运说:“孩子太孤独了。你我都忙,顾不上他。”
舒瑾说:“现在孩子都是独生子,谁家孩子时刻有大人陪着?”
说说只归说说,也找不着办法,两口子叹息着睡下。李济运翻了一下身,床就吱咿一响。舒瑾说:“你轻些好吗?我才睡着,又吵醒了。”
李济运嘿嘿一笑,说:“又不是哑床。”
舒瑾说:“别老拿这话笑我。哑床,讲不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