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5/8页)
说得几个都笑起来。谷雨生说:“姓杨的人还是好人,只是没什么能耐,倒是这个邢书记挺不错的,场里从干部到牧民都反映得很好,所以我前次回市里时,特意跟程副书记建了一议,让杨场长退下去算了,由邢书记场长书记一起挑,我估计市委组织部已经跟他们通了气。”沈天涯说:“雨生,我算服了你了,你一句话,就让人家下了台。”谷雨生说:“我这不是为了做事吗?
我是把牧场利益跟县里联系起来考虑的,要把这个牧场的优势发挥出来,为我所用。“
沈天涯也就领会了谷雨生带他到昌原牧场来的真正意图。
因刚吃过午饭,车上人渐渐困倦起来,一个个哈欠频频了。谷雨生对尹司机说道:“小尹你把车开好,我们要午睡了。”尹司机说:“那我也要午睡。”谷雨生说:“那你把车停到路边。”司机说:“没必要,我两只眼睛轮流午睡,左眼睡觉右眼值班,右眼睡觉左眼值班。”沈天涯说:“这办法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猫头鹰的功夫。”秦主任说:“但绝不能两只眼都闭上啦。”
说得满车皆笑。笑过,倦意袭至,三个人开始云里雾里起来。
一个小时后,大家还在迷蒙中,车子忽然停下了,沈天涯眼一睁,才发现进了一个院子。抬头一瞧,楼前竖着好几块木牌,原来是到了上午经过的昌明镇。
才下车,好几个人从屋里冲出来,点头躬腰,把他们迎往楼上会议室。大家坐稳,点上刚发的烟,喝一口刚上的茶水,谷雨生把沈天涯介绍给在座诸位,然后指着正对面的光头说:“那是赖书记。”赖书记点点头,说:“大家叫我癞子,至于有没有癞子,我把头发剃光了,大家一看就知道了。”众皆莞尔。谷雨生又指着赖书记旁边的粉面男子,说:“那是麻镇长。”麻镇长也笑道:“大家‘叫我麻子,我有没有麻子,明眼人也是看得出来的。”
沈天涯觉得这个昌明镇真有意思,掌权的不是癞子就是麻子,也开玩笑道:“小时候我就听说有句这样的话,叫做十个麻子九个怪,九个怪麻不如一个癞,昌明镇能人执政,还愁事业无成?”
大家又开心地咧开了嘴巴。谷雨生说:“赖书记麻镇长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其他几位也介绍一下,都管些什么,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嘛。”赖书记说:“现在镇上七站八所的,业务分工越来越细,人员调进调出,连我这个书记有时也不太弄得清楚,还是各位自报家门吧,也是给你们一个在上级领导面前露露脸的机会。”
沈天涯见这个赖书记说话随便,估计跟谷雨生的关系还算可以,不然还不是官腔_套一套的?沈天涯就多瞧了这个赖书记两眼。赖书记正抬了手敲敲身边的年轻人的脑袋,说:“你是管什么的,快跟领导汇报。”
年轻人就坐直了腰身,挠挠脑壳,说:“我不管路不管桥,只管征购打白条。”赖书记说:“看来你是粮油收购员。”
又指指年轻人旁边一位瘦子,瘦子说:“我不管土不管田,只管撕票拿现钱。”赖书记说:“你大概是税收专管员。”
接下来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说:“我不管爹不管娘,只管长发大Rx房。”赖书记说:“知道了,你是妇女主任。”
再下来是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说:“我不管B不管卵,只管抓人要罚款。”赖书记说:“你是派出所长了,派出所的人一出口,反正不是B就是卵的。”
最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说:“我刚好跟所长相反,不管天不管地,专管男女生殖器。”说得大家都笑。赖书记说:“你是什么工作,那就更不用说了。”
沈天涯觉得这种自我介绍方式挺独特的,他还是头一回碰到。他知道这是大家找乐子的办法。如今的乡镇工作越来越难做了,上面今天一项硬任务明天一个新指标,不是找老百姓要钱的就是要粮的。地方穷,老百姓出不了,干部完不成任务要撤职降职,叫做什么一票否决。要完成任务只有来硬的恶的,一旦情绪对立起来,伤人死人的事在所难免。农民自然就会上访告状,大骂乡镇干部是土匪强盗,乡镇干部的形象也越来越恶劣,人见人恨。特别是乡镇政府人满为患,大的乡镇动辄两三百多人,小的也是数十上百,开支巨大,而上级财政拨款又极有限,惟一的办法还不是在农民身上打主意?乡镇干部不想做恶人都难,简直成了人见人躲的土匪。乡镇干部在下面呆着,家不成家,业不成业,惟一的盼头就是进城。可一个县的乡镇干部少的一两千人,多的三四千人,没有过硬关系,或手头没有几个钱去烧香进贡,进城又谈何容易?大家只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乡镇里混着,混得生活没一点生气和滋味,却还得继续混下去,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取乐,聊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