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的红,柳树的绿(第4/5页)
“太好了。”弟弟说。
我点上了烟。
“那没看邮件喽。”
“当然啦。”我说。但这只是个结果。我最讨厌电脑了。
“别那种表情。”
我吐着烟,捏了下弟弟的鼻子。
“你为什么要为了那种人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弟弟夸张地摊开双手。“不是为了亚纪啊,是为你吧?”他一本正经地吐出了比亚纪更夸张的论调。
回去的新干线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弟弟这回也坐在靠窗一侧,一直望着窗外。我拿出向阿郎借的文库本看起来。封面上画着一位邋遢的大叔,大叔坐在纸箱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裤子里冒出一条黄色的毛巾。
“到了东京,再去喝一杯?”
弟弟说,声音里读不出情绪。窗外夜色正浓,车厢内的景象映在窗上,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他一直在看什么呢,我觉得奇怪。
“去。”
我小心地回答,尽量不让人听出自己有多开心。
阿郎总是很晚回家。我的工作很少加班,所以七点就到家了,但阿郎回来则要到深夜。虽说是以人脉决定胜负的工作,可我觉得也太过分了。我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工作到了几点。
“生什么气呢?”弟弟很好笑似的说。
仅仅是半日的远行,但一下车,站在东京车站,我就觉得十分安心,欣喜地说“城市夜晚干爽的味道”,仰起头用鼻子深呼吸。
“千奈美你真脆弱啊。”
弟弟笑了。
说喝一杯,那一定是去城西,那里有一家令弟弟流连忘返的酒吧。很小的一家店,店里暗得吓人。厚重的窗帘在墙壁上打着满满的褶皱垂下,天花板上吊着好几只空鸟笼。是一家似乎会有吸血鬼出没的店,现在店里就摆着叫“吸血鬼之血”的酒,香气袭人。
“欢迎光临。”
打开沉重的黑色大门,这家店的主人——一对男同性恋情侣前来迎接。一个是光头,一个是黑色短发。两人都已过中年,却没发福,举止优雅,擅长与人聊天。
“哎呀,千奈美小姐也一起,难得。”
黑发的那人说。店里浮动着线香和香水混合的味道,一定点着什么。
弟弟在这里流连忘返,但不是为了这两个人。
“噢!”
一个男人在吧台里说。弟弟也抬起一只手回了同样的话,跨在凳子上坐下。
“晚上好。”
我说着坐到弟弟旁边。男人和弟弟四目相对,如同我不存在一般。
“今天真冷啊。”
男人说。
“嗯。”
弟弟回答。连这样简单的交流都能迸发出爱的火花,我心想哎呀呀。这个在店里工作的男人是弟弟现在的恋人,也是把弟弟拉进那个家的罪魁祸首,而且是第一个让弟弟陷入恋爱的日本人。
“博摩尔加冰。”
我说,一只胳膊拄在吧台上观察相视的情侣。
“这么冷,我们店旁边的树却开花了。”
“樱花?”弟弟问。
“这个嘛,也许是梅花。”
弟弟扑哧笑了。
“听见了吗?千奈美,阿绀这人连樱花和梅花都不分呢。”
“听见了听见了。”我点头,似乎相当开心哪。
“不都是花吗?”男人嘀咕道。
弟弟是同性恋这件事,我和父母现在都接受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弟弟依旧是我们熟知的那个弟弟。
在德国发生什么了呢?
我有时候想,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又是何时让弟弟意识到这一点呢?那是在弟弟放弃小提琴之前还是之后?
但就算想也无可奈何。弟弟说在德国的日子是“第一次的真实”,“但已经过去了”。
我记得这么一件事。
小时候,我们住的房子旁边有一家肉店。肉店每天都炸可乐饼,一到傍晚就飘荡出香气。弟弟很喜欢可乐饼,但父母禁止我们买来吃,诚实的弟弟遵守着这个规定。当然我买来吃了,住在附近的孩子们都满不在乎地买来吃。
“给你一半。”
即便我这么说,弟弟也倔犟地不肯吃,但也不去跟父母告状,只是很难过地注视着我吃。好热,我清楚地记得油乎乎的可乐饼滚烫的味道。
“新婚生活如何?”
也许因为我一脸无聊,光头走过来笑嘻嘻地问。
“阿郎有没有当个好老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