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7页)
薇安妮把一只手覆盖在女儿的手上。“我们会提醒彼此的,对吗?在黑暗的日子里,我们会为彼此坚强起来的。”
点名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伊莎贝尔跪了下来。就在她快要一头栽向地面的那一刻,活下去的想法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爬了起来。
守卫们牵着警犬在四周巡视,挑选即将被送进毒气室的妇女。传闻另一场迁移即将到来,这一次是去毛特豪森。那里已有数千名囚犯因为劳累过度而死亡:苏联战俘、犹太人、盟军飞行员、政治犯。据说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里的大门。
伊莎贝尔咳嗽起来,鲜血喷溅在她的掌心里。趁守卫们还没有看到,她飞快地在脏裙子上擦了擦手。
她的喉咙灼烧起来,脑袋感到一阵阵抽动着的痛。她实在是太过于专注自己的痛苦,以至于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发动机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米舍利娜问。
伊莎贝尔感觉到囚犯中间掀起了一阵波澜。可惜她病得太重,很难集中注意力,只觉得肺部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疼痛。
“他们在撤退。”她听到有人在说。
“伊莎贝尔,看!”
起初,她看到的只有湛蓝的天空、树木和囚犯。紧接着她注意到了——
“守卫们走了。”她用沙哑刺耳的声音说道。
大门咔嗒一声打开了,一连串美军坦克驶了进来,坐在阀盖和坦克后面的士兵们胸前都挎着来复枪。
美国人。
伊莎贝尔双膝一软。“米舍……利娜。”她低语着,感觉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灵魂一样支离破碎,“我们……做……到了。”
那年春天,战争开始接近尾声。艾森豪威尔将军通过广播要求德国人投降,美军跨过莱茵河,长驱直入,进入了德国;盟军获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开始解放集中营。希特勒转战到了一座地堡之中。
尽管如此,伊莎贝尔还是没有回家。
薇安妮关上信箱,“她好像消失了一样。”
安托万沉默不语。几个星期以来,他们一直在搜寻伊莎贝尔的下落。为了给一些机构和医院打电话,薇安妮甘愿在队伍里站上几个小时的时间。上个星期,他们前去探访了更多的难民营,还是一无所获。到处都查不到有关伊莎贝尔·罗西尼奥尔的记录,仿佛她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一样——跟随其他成千上万个人。
也许伊莎贝尔在集中营里活了下来,却在盟军到达的前一天被枪杀了。据说盟军在解放其中一座名叫贝尔根-贝尔森的地方时就曾发现成堆依旧温热的尸体。
为什么?
这样他们就无法开口说话了。
“跟我来。”安托万说着牵起了她的一只手。她已经不再会为他的触碰而感到紧绷或是畏缩了,却也似乎无法放松下来。自从安托万回家的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一直都在假装恩爱,而两人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他说他因为孩子的关系无法与她做爱,而她也认为这是出于好意,可他们都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他边说边领着她走进了后院。
蔚蓝的天空下,头顶上的紫杉树为他们提供了一片棕褐色的凉爽树荫。绿廊里,几只小鸡正在啄食着泥土,一边咯咯地叫唤,一边扇动着翅膀。
紫杉树的树枝上撑着一张旧床单和安托万从谷仓里翻出来的一个铁帽架,他领着她在石头露台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这一部分庭院已经开始被青苔和草丛占据了,所以她的椅子只能摇摇晃晃地立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她小心地坐了下来,最近她的身子有些笨重。丈夫脸上的笑容既让她快乐得有些头晕眼花,也让她为这份亲密感到有些吃惊。
“孩子们和我一整天都在忙活这些。这是为你准备的。”
孩子们和我——薇安妮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词。
安托万在下垂的床单前站好自己的位置,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做了一个挥舞的手势。“女士们,先生们,孩子们,骨瘦如柴的兔子们,还有闻上去像屎一样的小鸡们——”
床单的后面,丹尼尔咯咯地笑了起来。索菲赶紧发出了嘘声,制止了他。
“根据莫里亚克小姐扮演的第一个角色——巴黎的玛德琳——丰富的传统,我要向你们介绍勒雅尔丹的歌手们。”一挥手,他拽断了床单的一角,把它甩到一旁,露出了一个歪歪斜斜地搭建在草坪上的木头平台。平台上,索菲站在丹尼尔的身边,姐弟俩都把毯子当作斗篷披在身后,脖子上系着一朵苹果花,头上还戴着用某种闪亮金属做成的皇冠。只见皇冠上粘着几块漂亮的石头,还有几小片彩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