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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你真是个天使(第4/17页)

“我忘了。”艾伯丝说。

“不过埃莫里学校的节日庆典安排在今天上午,好像跟测验有关。我负责分发潘趣酒,有个孩子的妈妈昨晚给我发了条短信,别往潘趣酒里放坚果!谁会往潘趣酒里放坚果啊?我是年龄最大的母亲,所以他们总把我当成跟不上潮流的原始人。”

“莱文太太!”前台又叫道。

“这对耳朵跟你很配。”艾伯丝边说边走进医生的办公室。

“今天艾伯丝感觉怎么样?”医生问。他的母语不是英语,他似乎很害怕使用代词。

“艾伯丝发现了一个新的肿块。”她轻快地说。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艾伯丝傻瓜似的满心欢喜。保证会作检查!保证会做新一轮化疗!保证会死的!这些都不是值得欢喜的理由,可她就是满心欢喜。

虽然也不是因为今晚的庆祝。

也许是因为发现肿块后反倒松了一口气。当她在洗澡时发现那个肿块,她觉得自己完蛋了,尽管她知道这是大脑在骗她,给她一个愚蠢的念头。她的身体执意要长出不正常的增生细胞,这又不是她的错。艾伯丝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很强大,却又什么事也做不好。艾伯丝,异常增生细胞的创造者;艾伯丝,世界的毁灭者。

也许她的喜悦是因为天气。这是干燥而寒冷的十月里一个干燥而寒冷的上午,季末的飓风没有如期而至。她的头发尽管所剩无几,却比平常服帖许多。

或许是因为她遇见了阿莱格拉。

倘若不是那件事杀的回马枪,倘若她还有时间,她绝对会约阿莱格拉共进午餐,之后她还会再约阿莱格拉吃一次午餐,而第二次吃饭时,她们会变得熟络许多,她们会点两份甜品分着吃,让叉子齿紧密地交叉在一起,她们会把那些甜品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艾伯丝会对服务生说,好,对了,我要一杯浓缩咖啡,阿莱格拉则会提议一起去上瑜伽课(“那可是哈达瑜伽,小艾,谁都能做。”),而瑜伽课上,她们当中的某个人会提议组建一个读书会,艾伯丝则会重新调整生活节奏,每天都与阿莱格拉见面,每一天,直到她们其中的一个或者她们双双去世。

阿莱格拉为什么要到辉医生的办公室去?她本该问问的,她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她时常忘记自己不是全世界唯一患了癌症的人。反过来,她也时常忘记并不是全世界每个人都得了癌症。

她说服埃尔梅德在汽车附近等她——鸟类是不能带进医生办公室的。埃尔梅德站在她那辆特斯拉的发动机盖上,爪子欢快地敲击着车身的喷漆。它飞落到艾伯丝肩膀上。“这件衬衫是真丝的,”她说,“你轻点。”

“轻点!轻点!”它说,“晚安!晚安!”

艾伯丝上了车,她的手机响了,谨慎起见,她开了免提——因为当你被各种各样的癌症缠身时最不需要的就是再得一种脑癌。

打电话的是塔莎,亚伦在迈阿密的一名助理。塔莎是新来的,她说办公室出了紧急情况。不过亚伦的助理们总是反应过激,新来的尤甚。以他们的阅历,不足以区分“特殊情况”和“紧急情况”,也分不清“危机”和“不幸事件”。距离选举还有一个星期,什么事情不紧急呢?“让乔治处理不行吗?”艾伯丝说,“我为了晚上的宴会已经把时间安排满了。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办这场可笑的宴会……”艾伯丝挤出一声抱歉的笑。

塔莎说:“或许‘紧急情况’这个词用得不恰当,我还是称它为‘特殊情况’吧。”

“好,”艾伯丝不耐烦地说,“一切特殊情况我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乔治处理。”

“好!非常好!”埃尔梅德说。

“嘘!”艾伯丝说。

“哦,不好意思。”塔莎说。

“不,不是说你。我在和别人说话,”艾伯丝说,“你给乔治打电话吧。”

“好吧,其实事情是这样……”塔莎把声音放得很低,低到艾伯丝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让她大声些,“是一个小女孩。”

“什么?”

“这里有个小女孩,”塔莎说,“她说她是亚伦的女儿。”她低声说道。

“女儿!女儿!”埃尔梅德说。

“不可能,”艾伯丝说,“我们只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