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第5/12页)

“您以为这能给予它活力?”弗朗索瓦丝问。

“为什么不?”格扎维埃尔说,并且用眼角注视着枯萎的花。

“吉他手很不错,不是吗?”波勒说,“他们有真正弗拉明戈风格。是他们制造了这里的整个气氛。”她看了看柜台,“我担心这里会冷落,但是西班牙人不那么受局势的影响。”

“她们是令人惊异的,这些女人。”弗朗索瓦丝说,“她们皮肤上涂着一层层脂粉,然而这并不使她们的外貌有人为造作的感觉,她们的表情非常生动,具有兽性。”

她一个个地观察这些矮矮胖胖的、浓妆艳抹的西班牙女人,她们都有浓密的黑发,和塞维利亚的女人完全一样,那些女人在夏季的晚上都在耳旁插一束有浓郁香气的松甘茅花。

“看她们跳的!”波勒说,“我经常到这儿来欣赏她们。在休息的时候,她们都显得又胖又圆,腿短短的,人们以为她们很笨重,但她们一活动起来,身子都变得像插上了翅膀,很高贵。”

弗朗索瓦丝用嘴唇在酒杯里抿了一口,这种核桃的干果味使她脑海中重现舒适的塞维利亚酒吧,当炽热的太阳照在街道上时,她和皮埃尔在那里一起品尝橄榄和鱼。她转过目光看他,本想和他一起回忆这美好的假期,但是皮埃尔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盯着格扎维埃尔。

“怎么,这花维持时间不长啊。”他说。

玫瑰花像中了毒,垂头丧气地悬在花茎上,它已枯黄,花瓣呈焦黄色。格扎维埃尔轻轻地把它抓在手指间。

“是的,我觉得它已经完全死了。”她说。

她把它扔在桌上,然后挑衅地看了看皮埃尔,她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波勒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玫瑰的灵魂,味道很好吧?”皮埃尔说。

格扎维埃尔往后一靠,不予理睬地点上了一支烟,一阵难堪的沉默。波勒向弗朗索瓦丝微笑了一下。

“您想试试这快速狐步舞吗?”她说,显然渴望让大家散散心。

“当我同您跳舞的时候,我几乎产生自己会跳的错觉。”弗朗索瓦丝边站起来边说。

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并排坐在那里,互不答理,格扎维埃尔出神地注视着她吐出的烟雾。

“独舞表演的计划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弗朗索瓦丝跳了一会儿问道。

“如果形势好转,我想在五月份做一些尝试。”波勒说。

“肯定会成功。”弗朗索瓦丝说。

“也许。”波勒的脸色阴沉下来,“但使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我多么想找到一种把我的舞蹈风格引入戏剧的方法。”

“可您已经做了一些,”弗朗索瓦丝说,“您的造型艺术是如此完美。”

“这不够。”波勒说,“我确信会有某种东西可探索,是某种真正具有新意的东西。”她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只是必须探索、冒险……”

弗朗索瓦丝深受感动地、同情地看着她。当波勒抛弃自己的过去,投入贝尔热的怀抱时,她以为在他身边可以开始一种冒险而英勇的生活。然而贝尔热现在仅仅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躺在过去获得的名声的功劳簿上。波勒为他作出了巨大牺牲,因而她无法承认自己失望,但是弗朗索瓦丝能够猜出波勒继续默认的这种爱情和幸福已出现痛苦的裂痕。某种辛酸的东西涌上心头。在那个她刚离开的隔间里,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还是沉默不语。皮埃尔在抽烟,稍稍低着头,格扎维埃尔偷偷地、懊恼地盯视着他。她多么自由!她的内心和思想是自由的,痛苦、猜疑、憎恨是自由的。没有任何过去、任何誓言、任何对己的忠诚束缚着她。

吉他乐曲停止了。波勒和弗朗索瓦丝回到她们的位置上。弗朗索瓦丝担忧地看到曼查尼亚酒瓶空空的,在格扎维埃尔染成蓝色的长睫毛下,眼睛发出异常强烈的光。

“你们就要看到那位舞蹈家。”波勒说,“我觉得她不同凡响。”

一位丰满的成年女子身着西班牙服装走到舞池中央。她容光焕发,乌黑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头发中分,头顶上插着一个红梳子,像披巾一样。她微笑着环视四周,这时吉他手在他的乐器上拨出几个干巴巴的音阶,然后他开始演奏,这位女子的上身渐渐挺直,向空中抬起富有青春活力的美丽臂膀,手指敲起响板,发出哒哒声,身子像孩子那样轻盈地跳起来。宽大的花裙子在结实有力的两腿四周旋风般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