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8(第3/13页)

但是,就像姬蒂,她的欲望有多令人快乐,就有多令人痛苦。看到我的眼睛,她低下头走进了屋子,只是说:“哦,你把玻璃擦得真干净!”这真是好极了,终于,在不经意之间,我让她看到我,并且渴望我了。那么一瞬间,当她的目光与我相遇,我又燃起了新的激情,并看到了她的回应。这激情让我晕晕乎乎,心中一阵刺痛,身上燥热不已,我又紧张又充满渴望,不由得颤抖起来,变得虚弱。

然而,当我再次看到她,她的眼睛变得暗淡,还避开了我的目光。我便再次想到,当她还在为像莉莲这样的人悲伤时,又怎么会在乎我呢?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年也越来越冷。圣诞节到了,我没有在奎尔特街过节,而是在弗里曼特尔之家过的,弗洛伦丝为她的女孩们举办了一个晚宴,需要人帮忙给烤鹅抹油,还要洗盘子。新年到了,我们举杯庆祝1895年的到来,又为我们不在场的朋友们干杯——当然,她指的是莉莲。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失去的那些朋友。一月份我们给拉尔夫过了生日。巧的是,他的生日和戴安娜是同一天。当我笑着看他打开礼物,我想到了安提诺乌斯的半身像,不知道他那冰冷的目光是否还俯瞰着费里西蒂的热闹,戴安娜会不会看着他想起我。

但是如今我在贝斯纳尔格林已经十分自在,自在到快要不相信自己曾在别的地方住过,也无法想象不在奎尔特街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已经习惯了邻居家的声响和街上的喧嚣。我一星期洗一次澡,其余的日子都习惯了用盆来洗漱,就像弗洛伦丝和拉尔夫一样。戴安娜的浴室已成了我陌生而遥远的记忆,就像天堂之于堕天使。我还留着短发,照计划穿着裤子在屋子里做家务,至少持续了一个月左右,但后来我穿着裤子走出了房门,邻居们都看到了。既然这个街区的人都已知道我穿裤子,我也没有必要在晚上再换回裙子。没有人介意这个,毕竟在贝斯纳尔格林的一些人家,有任何衣服穿都是一种奢侈,你经常能看到女人穿着丈夫的外套,有时候男人还会裹着女人的披肩。隔壁蒙克斯太太的女儿见到我就会尖叫。拉尔夫的工会朋友们辩论的时候看到我就忘了自己讲到哪儿了。拉尔夫自己有时也会拿着一件衬衫或者一件法兰绒的背心下楼,委婉地说:“我在衣柜最下面找到了这个,南希,你会不会用得上?”

至于弗洛伦丝——嗯,我越来越多地看到她注视着我,就像那天她看到我擦玻璃一样,但她总是——总是移开视线,目光又变得暗淡。我想让她一直看着我,但不知该怎么办。我曾经为了戴安娜把自己变得粗俗,我曾经没心没肺地和泽娜调情,但是在弗洛伦丝面前,我又变回十八岁时的紧张焦虑,生怕冒犯了她正在褪色的悲伤。我想,如果我们是玛丽——安妮该多好啊!如果我还是个男妓,如果她是个紧张的苏荷区绅士,我只要把她引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开她的扣子就行了……

但我们不是玛丽——安妮,我们只是一对羞涩的女同性恋,在欲望和行动之间犹豫徘徊。冬天过去了,时光慢慢流逝,埃莉诺·马克思仍然在墙上严肃地看着我们,落满灰尘,却不会老去。

变化发生在二月,一个安静而普通的日子。我去了白教堂,去了市场——我的常规路线。回到家时我是从后院进去的,发现后门微微开着,于是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我把包裹放在厨房地上,听到客厅里有声音,是弗洛伦丝和安妮。家里的门都半开着,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她们的交谈:“她在印刷厂工作,”是安妮在说话,“绝对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俊俏的女人。”

“哦,安妮,你总是这么说。”

“真的。她坐在桌旁,手下压着一张纸,阳光照在她身上,令她看起来闪闪发亮。当她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淑·布莱德赫?我叫裘德。’[61]”

弗洛伦丝笑了,她们都在杂志上读了这部小说的最新章节。我敢说,如果安妮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就不会开这个玩笑了。弗洛伦丝说:“那她是怎么回答的?是不是说不知道谁是淑·布莱德赫,她可能在另一个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