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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至少庄司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呀。”

“倒也是。”我点点头。

当逝者的名字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那人总是仿佛融进了眼前的风景。特别是在这样一处野外的地方,当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我便觉得眼前的一切: 拖着阴影的树丛的沙沙声、雾一般淡淡的夏日的凉气、波光粼粼的水面,所有这些东西上都骤然浮现出庄司的面容。

“这么想来,我和你也算是姐妹了呢。”我笑道。

“如果你和乙彦上了床,那我们就更是姐妹了。”

她也笑起来,话语中有点刻薄的味道。

“目前还不会。”我回答。

我当真不知道,对于那样的事,她是希望还是担心。

“为什么乙彦君对我讲起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可怕,像要吃了他似的?”

“我相信两人的相遇如同那些古代的传说,是命运在发挥作用,一定是这样。那个笨蛋不懂。”萃回答。

“什么都没有发生呀。”我说。

“嗯,很安静。”

沉默,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 鸟儿的啾啭、孩子的喧闹、远处的铃声。

“读过第九十八篇了吗?”萃问。

“嗯,读了,是篇好小说,尤其是最后的部分。”

“我读到那里也哭了。后来我们很少见面,他变得怪僻,不讨人喜欢,但我想,父亲他肯定是爱我的。他说我们那样相处时,他不知道我是他女儿。他觉得我像母亲,可母亲也出卖过肉体,所以我是不是父亲的孩子还当真无法确定。可是,我的眼睛和他一样吧?”

她又凝视我,我一阵惊悸。那眼睛深得像老井中幽暗的水。

“的确,不过我只见过照片。”我点点头。

“你不想调查一下?”

“想过几次,假若调查结果表明我是个无人知道来历的孩子,那么从第二天起我和乙彦就会突然变成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只要一想这种情况,那强烈的解放感就要把我压碎,像酒精中毒一样。但顶多不过如此,而糟糕的是假若不是那样呢?那我们就存在血缘关系。只要调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像艾滋病人一样。人是脆弱的,虽然我生长在恶劣的环境里,看到很多非人性化的东西,但结局总是使我明白人是脆弱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不是一种性善之说呢?据我所见,非人性化的努力往往造成不良的影响,像父亲一样,或许,神终究还是存在的吧。”

蓝天的色调浓重得刺眼,是不是他们的恋情必须不知不觉地持续到要说分手的时候?这美丽的颜色多么像一个不经意间述说的故事,它让人觉得那样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然而,作为一段普通的苦恋,他们恐怕也是几度审视,几度决断,才会一直拖到了今天。

“好像是一段令人疲惫的恋爱史。”

“可不,像打乒乓球一样。”

萃咧开嘴笑起来。糟了,我想我喜欢上她了。不觉之间,我的心动摇了,仿佛我们很早就聊过了不少似的。

“我想,”她说,“我们大家,包括父亲,还是受到了那东西的诅咒啊。”

“你是说那小说?也包括我吗?”我惊讶地问。

“对,那是一种不幸的书信似的牵连,一开始就是那样。”

“心理作用吧。”

“可是,你不觉得和咲,和乙彦,和我都合得来吗?像老朋友一样。”

我点头。

萃静静地看着我,用宛若透过我望向天空的淡淡的表情说:“这种莫名的自我暗示就是人们所说的诅咒,一定。”

我沉默地点头。起风了,水面泛起涟漪,仿佛回应着她那绝望的冷静。

这两个人,弄不好要闹出殉情的事儿来,我突然想。

这似乎是可以肯定的,假若就这样发展下去,大概总免不了那样吧。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想,如果自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同他们相知,那可不是我所乐见的。

“回去吧。”萃说,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