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4页)

方天至便答道:“贫僧知道了,多谢引路。”

待那小厮离开,他便穿过珠帘,走入屋中。打眼一瞧,只见内中布置,确是待客书斋无疑。诸多摆件收藏,书籍字画,一应俱全,几乎无甚脂粉气息。唯有迎面一副赵孟頫的泉石抚琴图,题记侧畔有小字诗句一行,正是赵敏手书字迹;诗句之下,还留有她的朱砂私印。

方天至对字画也略有研究,平生颇为喜爱,便就这幅画贪看了片刻。赏罢佳作,赵敏仍未来,他四顾一望,忽而在西侧珠帘之后又隐隐瞧见一副挂画,他已知赵敏品味甚高,寻常笔墨定然不肯挂出来天天赏看,便心生好奇,走近挑帘一望。

珍珠脆响之间,那幅画赫然映入了他眼中,只见画中高楼俯瞰,长街之上秋菊如金似雪。半挑竹帘之外,一个年青人白衣亭亭,正含笑回顾而来。

这幅工笔人物的左侧留白处,亦题着两行小字,其中一行被墨迹涂去了,瞧不出曾写了甚么。另一行则仍是赵敏笔迹,诗作道,“晴秋登高日,醉饮菊酒杯。帘动人回顾,万花共敛眉。”末了又言,“至正十六年重九赏花,入夜思以杂录,敏敏字。”

方天至沉默半晌,和画里秀发飘飘的自己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忆早些年少林寺重阳法会,自己被逼婚下山的那回事来。仿佛当时除了达鲁花赤的女儿,还有一户上门要女婿的人家就是从大都来的。只是不知他们与赵敏又是甚么关系。

正想到这里,方天至忽而听到院外有人到了,他放下珠帘,回首一望,可进门来的却不是赵敏,而是曾与他有两面之缘的哈总管。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相视片刻,哈总管忽而微微一笑,生疏而客气道:“大师勿怪,郡主眼下正在王妃身边尽孝。好教您得知,适才请您来书房的亦不是郡主,而是王妃娘娘。”

方天至觉得好像什么不太对,便以不变应万变道:“不知王妃有何见教?”

哈总管向他身后珠帘一瞥,问道:“大师瞧见画了不曾?这画挂了有日子了,只是郡主向来不许寻常家仆进书斋来,是以见过的人也不多。”他仿佛说笑一般,“小人曾见过,本也没当甚么,却不料画里人有一日竟走到小人面前来了,还是一位出家人。小人知道了,王妃自然也就知道了,是以王妃托小人来送一句话。”

话到这里,方天至只觉脑壳剧痛,差不多已知道对方要说甚么了,只得无奈道:“请讲。”

哈总管委婉而清楚道:“王妃的意思是,大师是武林高人,向来无拘无束惯了。郡主年幼贪玩,这样拘束着大师,实在不成体统。大师不如就此归去,往后郡主瞧不见大师,慢慢也就将这事给忘了,也省得烦碍大师清修。”

方教主强打精神的听着,忽而灵机一动,发觉这正是一个机会,便特意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和气道:“贫僧之所以在此逗留,只因与郡主有两年之约。约定如此不假,但若郡主另有打算,不欲贫僧再行履诺,那贫僧自然会离去。”

哈总管果然道:“大师一诺千金,令人佩服。只是咱们王府的事,又同江湖上的事不同。在汝阳王府里,王妃的意思,就是郡主的意思。”

方天至听了这话,简直心花怒放,如闻纶音,但他面上分毫不显,仍是一副平淡态度。

哈总管离他甚远,只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打量着他的神情。他知道这贼秃武功甚高,若发起怒来,恐怕王府内也没有人能制得住他,闹得大了反而不利于郡主闺誉,是以只将这事偷偷告诉了王妃,并未同王爷与世子说起。如今更是好话说尽,暗暗盼他真是一位佛心清明的正经和尚,赶紧一去了之,大家各自欢喜。

于是在哈总管的殷切期望下,方天至略一思索,心想不如赚票大的,便问道:“贫僧与郡主曾约定有三件事,其余两事,至今未定,若此去再不相见,恐有失约之嫌。”

哈总管松了口气,笑道:“王妃的意思,就是郡主的意思。大师不必担忧,约定之事,就此作罢了。”

方天至漆眉一展,终究微微笑道:“好,贫僧明白了。”

哈总管冷不防受他这一笑,竟不禁生出一丝惊艳之感,心道也不怪郡主少女心性,一时看上了这秃驴。他办成了这件事,心中甚是欢喜,便又自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客客气气奉上,“此去少林寺路途甚远,些许盘缠不成敬意,还请大师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