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几人生入玉门关(第2/3页)
半个小时后,我在站台上挥别了众人,上了火车,伴随着一声汽笛响,火车缓缓开动,我从随身的皮箱里拿出了一幅地图,铺在了桌上,望着地图西北角的玉门关,幽幽叹道:“黄云白草没燕山,百战空存两鬓斑。不识征夫三十万,几人生入玉门关?”
我从南京到玉门关,需要多次换乘,首先,我要在南京上车,沿着津浦线北上,到达天津,从天津再到北京换成京张铁路,到达张家口,再从张家口搭乘1923年在京张铁路的基础上,通过两次展筑延伸到包头的京包线,在终点站包头下车,到了包头,在往西走,就没有铁路了,我需要换成驼队,继续向西,直奔敦煌城。
敦煌城,位于古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敦煌”一词,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列传》中张骞给汉武帝的报告——“始月氏居敦煌、祁连间”,公元前111年,汉朝正式设敦煌郡。兴盛于汉代的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到达敦煌,出玉门关和阳关,沿昆仑山北麓和天山南麓,分为南北两条道路。南线从敦煌出发,经过楼兰,越过葱岭而到安息,西至大秦;北线由敦煌经高昌、龟兹、越葱岭而至大宛。汉唐之际,又沿天山北麓开辟一条新路,由敦煌经哈密、巴里坤湖,越伊犁河,而至拂林国。
敦煌之地,南北高,中间低,自西南向东北倾斜,东有三危山,南有鸣沙山,西面是沙漠,与塔克拉玛干相连,北面是戈壁,与天山余脉相接。
我把玩着手指尖上的那枚袖扣儿,缓缓的陷入了沉思。
十五天后,敦煌城……
我背着背包,在城里游荡了一整天,在黄昏时分走进了一家茶社,这家茶社的装修很有意思,头上无匾,门外无幌,只在大门两边立了两尊石佛,左边的是石刻的罗汉,右边是碧玉雕琢的菩萨,我一眯眼,便在那菩萨的耳垂处,看到了两处豁口,再观这碧玉菩萨的质地,分明和那袖口上镶嵌的敦煌玉一个材质……
我微微一笑,看开厚厚的门帘,走进了茶馆之中,茶馆有两层,一层是大厅,二楼是雅间,大厅正中摆着一座八角戏台,二楼的走廊上垂下了两幅楹联,上联是:一刀穷,一刀富,不知哪刀穿麻布,下联是:疯子买,疯子卖,还有傻子在等待。一看这对联,我便知道,原来这茶馆是个赌石的场子。
所谓赌石,也称赌玉,是一种古老的玉石材料交易方式,买家以重金买卖可能含玉的矿石,写下了不许反悔的合同,钱货两清,是为成交,成交以后,一刀下去,要么剖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买家瞬间暴富;要么剖开的还是一块石头芯儿,买家血本无归,规则简单粗暴,过程惊险刺激,赌的就是个眼光和运气,赌玉的玉客往往在一刀之间,就能完成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故而说:一刀穷,一刀富,不知哪刀穿麻布,下联是:疯子买,疯子卖,还有傻子在等待。
只要是盛产玉石之地,南北客商往来之所,便少不了赌玉的场子,这间茶馆料来就是其中之一,赌玉的场子都是深夜开局,此时刚到黄昏,赌玉的局还没有支开,三三两两的客商便开始不断的向茶馆云集,茶馆的主人为了给这些财神爷们解闷儿,请了个说书先生,站在台上,捧着一只三弦儿,连谈带说的,来了一段《西厢记》。
“咣当——”一个酒碗从台下飞来,砸在了那说书先生的脚底下,说书先生吓了一跳,手指一哆嗦,弹错了一个音,喉咙一抖,停了下来。
一个一身貂裘的关东汉子,仰着一张通红的脸,一身酒气的站了起来,高声喝骂道:“咿咿呀呀的唱的什么鬼东西,听得老子牙酸,听你唱,还不如娼寮里去寻了小娘皮——”
“对啊!你个老棺材瓤子,学什么娘们唱曲儿,要是能给来两个有意思的节目就赶紧的来,来不了就下去——”一种醉醺醺的看客,扯着脖子起着哄。
也难怪,这些来赌玉的玉客都是些丧心病狂的赌鬼,在这等着开局,心里本就又痒又慌,你给他们唱什么小曲儿,他们都听不进去的。
耳听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不少泼皮无赖甚至脱了鞋,往台上扔去,那说书先生也不恼怒,闪身躲过飞来的几只臭鞋,单手在三弦儿琴上一抹,只听“哗啦”一声琴响,如同金铁交错,刺耳尖锐的一声爆响,瞬间将漫长的起哄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