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嫌(第14/15页)
段沧海再度躬身:“赐教实不敢当,不过狄大人,以老奴所知,八月一日那天在则天门楼下当众烧毁的,绝对不是三十多年前吐火罗使者所指认的宝毯。”
“哦?何以见得?”
“因为真正的宝毯水火不惧,乃老奴亲身所历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差错。”
“段公公这么肯定?”
“当然,若不是当年老奴失手将蜡烛打翻在宝毯上,这宝物的秘密也许到今天都还未被人勘破呢。”
“……竟有此事?”
原来,三十多年前的小太监段沧海,护送宝毯到了四方馆,便天天在那里盯着年轻的主簿周梁昆,要他在十天限期内找出宝毯的奇异之处。周梁昆一筹莫展,日日夜夜对着宝毯发愁,段沧海恪尽职守,也只好在一旁陪着。几天下来,两人都困倦难当,一个瞌睡不小心,段沧海碰翻了手边的烛台,烛火卷上宝毯,把周梁昆吓了个魂飞魄散,随手抄起茶杯泼水,两人这才因祸得福,无意中发现了宝毯不畏水火的奥秘。
说到这里,段沧海的神色中也有了些蓦然回首的惆怅。狄仁杰微微点头:“如此听来,倒可算是一段佳话。那么说段公公与周大人的友情,却是由那幅宝毯所起。”
段沧海悠悠长叹:“唉,不仅如此,其实连老奴的这条命都是周大人救的呢。”
“救命?”
“是,狄大人有所不知,那幅宝毯是由一种举世罕见的特殊彩线编成,所以才能火烧不坏、水浸不湿,质地还特别轻盈。但这毯子的四个角上偏偏掺有普通的织线。当时老奴失手打落蜡烛,恰落在一个角上,宝毯的其他地方虽安然无恙,唯有那角上的花纹被烧出个大洞来!狄大人试想,刚刚破解宝毯的奥秘,就把它烧坏,老奴岂不是犯下了掉脑袋的罪过?”
“嗯。”狄仁杰微瞑双目,“确是大罪一件,却不知……周大人是如何救了公公呢?”
段沧海的脸上堆起神秘的笑容:“周大人找来了那时京城的头号绣娘,那女子聪慧无比,几番琢磨后,果真将宝毯织补如旧,整体看去毫无瑕疵。”
狄仁杰也不觉一惊:“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内情?”
段沧海又向前凑了凑:“那绣娘还探究出一个奥秘,原来这毯子中间有个夹层,毯子四角用普通织线就是为了拆开后,能够缝进薄薄的纸张或者绢布,随后再与宝毯编织成一体。由于宝毯不怕火烧、水淹,甚至刀剪,可以很好地保护藏入的物品,而要取出的话,则必须按照原来编织的方法拆开才行。”
狄仁杰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他低声喃喃:“真毯、假毯、绣娘、藏物……这一切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玄机,又会不会与周大人的惨死有着某种关联呢?”狄仁杰陷入了沉思。
少顷,他忽然醒转,正碰上段沧海意味深长的目光,狄仁杰咳嗽一声:“段公公方才所述令老夫颇有感触,故而失神了,还望段公公见谅。”
“哦?莫非老奴的往事,也引起狄大人的什么思绪吗?”
狄仁杰微笑:“是啊,想起了一些旧时光、老朋友,如今回味起来,终究还是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扯远了,扯远了……那么说,段公公就是在那时候,从鸿胪寺学到了鉴别宝物的本领?”
段沧海摇头:“哪是什么本领,不过是仗着有机会,看多了总也领略些大概。不过老奴收藏了若干年,都没寻到真正值钱的宝物。”
“是吗?可前几日段公公让景晖带给我看的单子上所列,可都是一等一的国宝啊!”
段沧海正色:“狄大人知道那些东西的来历?”
“知道。”狄仁杰正视段沧海,一字一顿地道,“那些都是前鸿胪寺少卿刘奕飞监守自盗,偷出的鸿胪寺宝藏,本官正在困惑,它们如何都落入了段公公之手?”
段沧海沉下脸来:“看来狄大人对刘奕飞的案子已心知肚明,那老奴就直说了。刘奕飞盗取宝物后要销赃,又由于宝物的价值和来源,他不敢找通常的买主,只暗中联系了洛阳城内几个私下买卖珍玩的商人。也是苍天有眼,老奴收藏多年,恰和这几位商人都有来往。我接到消息后去一看,立即便认出是鸿胪寺的宝藏。老奴不敢耽搁,马上告知了周大人。”
狄仁杰倒有些出乎意料:“这么说……周大人很早就得知了刘奕飞的罪行?”